八荒之事,过半数决断于此,果然不俗。
正这时,天边传来连连的鹭鸣声,但见几十只青鹭似行云流水遨游而来,圆圆看着这些青鹭一副孤傲模样,便有心要拦住一只折磨一番,却不料圆圆还未出手,那些个青鹭便折返回来,极温驯地落在圆圆身旁,三三两两,姿态各异。
圆圆深深以为自己的美貌抑或仙气极为出众,才引得这些青鹭回顾,不免有些得意洋洋,但见领头的一只青鹭微微垂颈,半边羽翅微张,似在邀圆圆同游。
圆圆正觉得一个人游览九天太过无趣,便想也未想,坐在了青鹭背脊上,双手环住它的脖颈。那青鹭便立起身来,极清脆地鸣叫了一番,便振翅飞起,一旁跟随的青鹭们亦随之遨翔,朝天宫西南而去。
天宫西南边上,圆圆其实极为熟悉,正是芸公主的住处,那里有湖水连绵,岛中楼亭处,唤作广陵小筑,正是练琴的极好所在。
这时,远远荡着水波传来极幽极远的琴音,沁人心脾。
而那些个青鹭似要去水里清爽一番,便如飞箭般朝湖中冲去。圆圆只顾着观赏浩渺水波中诸多红莲似火绵延,又被那琴音所感,还未及回过神来,便被那些青鹭驮着一齐栽进了湖中。
待浸得浑身湿透的圆圆挣出水面时,那些个青鹭已滑水而去,似嘲笑般欢快长鸣,振翅逃了,圆圆气愤不已,正要去追,却见一艘画舫在水面翩翩而来,琴音愈近,想必芸公主正是在这画舫中练琴。
若被她看见自己这番狼狈模样,该有负她素日诸如“贤淑有礼”的教导了。
只是四下却也不知如何遮荡,圆圆便灵机一动,把自己化作了一株红莲,纹丝不动地隐没在诸多莲花中。
好巧不巧的,那画舫就停在圆圆近处,琴声乍收,只见舫四围垂下的薄纱中,隐隐可见芸公主立起身来,靠近了一位男子,两个低声而语,圆圆听不太清,只道芸公主恐怕是难耐寂寞,另觅心上人了罢。
待要看清那男子模样,却总背向着圆圆,又被重纱挡着,圆圆便觉得有些扫兴。这时,芸公主忽泣不成声,便低着头靠在那位男子肩上,唤了声“太子”。
只见风吹纱而起,芸公主所靠之人,正是夜君。圆圆全身一冷,所化之红莲便似凋谢般,黯然了颜色。
湖面风起,画舫又悠悠而去,圆圆方才上了岸。
这时,画舫中,永夜轻轻推开芸公主,淡然道:
“湖也游了,琴也听了,你若知道天君的下落,便不必卖关子了。”
祸水
爬上岸的圆圆惆怅极了,灰溜溜地躲回了东宫。
回到东宫的圆圆浑身湿透面容惨白、又不知是何时逃出去的,便惹来侍女们连连的惊诧,圆圆只是无奈地摇摇手,不置一词,钻进了卧房。
侍女们极识相地不来打扰,只是在外头守着,不敢弄出声响。
待到夜深时,圆圆却听闻外头极为聒噪,似有大批的侍卫呵斥、开道,不似往常巡逻般安静。
圆圆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却一点也不愿去思索,只是翻了身继续蒙头大睡。
不止九天之内,四极八荒也乱了套。
只因永夜以太子身份,忽下令太白上仙掌管的清都侍卫、以及战神长歌上仙,撤查九天,搜寻天君以及容贵娘娘的下落,一处也不得落下。
如此一来,连虞渊、青尽山、三海、冥府、妖界,甚至人间都不能幸免,纷乱乱的连续了十来日。
天君失踪一事,无异于平地起雷,永夜毫无顾忌地明查,更惹得谣言四起。
有言太子胸有成竹,登临天君之位是迟早的事,搜查不过门面功夫,甚至天君失踪与其难脱干系。又有言太子赤诚,不计往日父子嫌隙,实乃纯孝,至于天君是如何失踪,只道是天君膝下二子或叛离或有罪,以至触犯天意、天雷劫至,天君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罢。
天界乱象,人间自然难免灾异四起,传闻人间为祈福者,自极北之百姓传太白筹至极南,以为吉相,太白上仙之威望,一时无两。
而这太白筹虽只为平常符信,但在永夜看来,却是忌讳。
十来日,永夜便不曾回东宫,只是在紫微宫一旁的别院睡下。圆圆亦不想寻永夜,只是一味地在书房练字。先头圆圆只是练一些寻常帖子,后来竟开始临摹永夜的字迹。
圆圆想,休书总是要永夜的手书。
仙家的手书若要一致,不仅是字形字态,更讲究意气修为。圆圆临摹之时,便不免揣夺永夜的心思,只觉字如其人,时冷时热反复无常。
圆圆不由得一掷笔,倒溅了自己一身墨。
正这时,花无情倒站在了门口,正看见圆圆的狼狈。圆圆不免有些难过道:
“花花,你来了。”
花无情被那阵法卷出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只知圆圆若心属夜君,他如何阻拦都是无法;后来无意间得知劫灰一案,终究忍不住来看圆圆。
眼下见圆圆有些憔悴,不由得轻轻握住圆圆的柔荑,取出帕子替圆圆擦去斑斑墨迹。
花无情轻轻开口道:
“圆圆,你跟我回冥府罢?”
圆圆不语,花无情只淡淡道:
“你兴许忘了醉梦洞中的日子,抑或忘了人间五行阵中的亲昵之事,但我却不曾忘怀,你若跟我回冥府,我会真心待你的,圆圆。”花无情神色痴迷,却仍十分周道,轻声安慰:“至于太子这边,他忌惮冥府三千万鬼兵,更何况尚有你哥哥青尽上仙作主,他自然不敢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