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一下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啊,阿、阿……不好意思,我年纪大机器坏,记不住你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你姓……姓郭?”
吴梦君嘴角僵住:“……我叫吴梦君,你叫我阿君就好……”
“哦,好,吴小姐啊,是这样的,我觉得你担心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李静芬还是笑着的,眼角皱纹层层堆叠,“无论阿韵考中哪个学校,只要她喜欢、想读,我都会供她一直读下去的。钱银方面你不用担心,别看我楼下士多铺豆腐润那么大,要是生意不好,我也不可能开到今时今日。供我孙女读书而已,实在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而且她妈妈也一直有打钱过来,我都替她们姐妹存起来的。不过,我很同意吴小姐你的说法啊,我们是得多沟通,大家都是为了阿韵好嘛,你说对不对?”
郝铭急忙打圆场,附和道:“对,婆婆你说得对,都是为了郝韵好!你放心,郝韵是我女儿,就算未来她成年了、有工作了、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她也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会一直支持她想做的事的!”
他语气有些急,一会儿看看李静芬,一会儿看看郝韵。
郝韵还是没有出声,她也不想去揣测郝铭这句话里头有多少真心。
她只觉得对不起外婆,没有把想留学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她。
听了郝铭的保证,李静芬笑眯了眼,立刻给他戴高帽:“哎哟,有你这句话,阿婆我就放心啦!我就说嘛,我这三个女婿里面啊,郝铭你是最有责任心的!”
后面吴梦君没再提郝韵留学费用的事。
再坐了一会儿,她提醒郝铭时间差不多了,又冷声唤郝舜:“乖仔,不要再吃了。”
郝舜撇撇嘴,把糖纸丢桌上,还舔了舔手指。
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李静芬从兜里摸了个利是,塞给郝舜,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吴梦君也客气了些,让郝舜跟婆婆讲谢谢。
郝铭问郝韵:“阿韵,我们现在走吧?”
郝韵情绪平复了许多,说:“你们先下去,我得上个厕所。”
郝铭三人跟李静芬告别后下楼,郝韵这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出国的啊……”
“这有多难知道?”李静芬弯下腰收拾小男孩丢一桌子的糖纸,“同屋住那么久,能有多少秘密?更何况你不像你姐,讲大话好似吃生菜……你向来薄面皮,只会一个劲地把事情吞进肚子里,这个不说,那个不讲,然后难受的是自己。”
郝韵拿来垃圾桶,半蹲在茶几旁帮外婆收拾:“……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也不知道够不够钱出去,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你肯定能考上,钱我们家里也有。”李静芬佯装恶狠狠,“你别瞧不起你外婆,我真的有在给你们存钱的!”
郝韵本来想哭,硬生生忍住,挤出个比哭还丑的笑容:“行,我知道了。”
李静芬赶人:“这里我收拾就好,你快下去吧,你不在,阿郭、不对,阿吴小姐都不知道会在你爸面前说多少我的坏话。”
郝韵努着嘴嘀咕:“我不想跟他们去吃饭了。”
“行啊,你真的不想去,就在家吃斋。”
李静芬看她,“可是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说到底他是你爸,有些关系是没办法切得干干净净的,有些场合未来你肯定还得去。”
郝韵明白李静芬的意思,沉默不语。
李静芬拍拍她的肩膀,像是认真,又像是讲笑:“在这方面你得学学你姐啊,脸皮厚一点没问题,该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得保护自己,当然,只要不要像她那么厚脸皮就行了。”
郝韵终于笑了,点头道:“行,我努力向她学习。”
关好彩回家前,还特意给李静芬打了电话,问清楚家里有没有“危险情况”。
回到家,她边换鞋边跟李静芬吐槽,说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早上一直在打喷嚏。
李静芬没意识到这事儿可能跟自己有关,找出一瓶板蓝根,让她饭后吃几颗。
老一辈的广东人讲究新年第一天得吃斋,比较有要求的家庭,会把这一天的三餐都安排成全斋,要求没那么高的,就会只在中午这顿加一盘罗汉斋。
昨夜关好彩做猪手时剩下的发菜和蚝豉,加上粉丝、金针、冬菇、腐竹,焖成一煲金银满屋、富足美满。
两婆孙简简单单又一餐。
李静芬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阿韵大学想出国读吗?”
家里就两人,关好彩坐没坐相,一只脚踩在椅子边,吃着她喜欢吃的粉丝,口齿含糊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早上她爸来了,提了一嘴。”李静芬怕关好彩发飙,没提吴梦君母子也来了的事。
“哦……”关好彩咽下粉丝,说,“算知道吧。”
李静芬斟酌片刻,问:“那你清不清楚,这个出国留学一般每年大概要多少钱哦?”
“干嘛?那男的跟你要钱?”
关好彩夹一箸金针菜,嗤笑道,“不是吧,他不是大老板吗?连女儿想留学的钱都拿不出来啊?”
“人家没说不出钱!腿放下来,坐没坐相!”
李静芬甩了孙女大腿一巴掌,没好气道,“是我自己想要给阿韵添点,不想让她受委屈!毕竟她爸现在有另外一个家庭了,愿意给钱是道义,不愿意给我们也没话说。我对外国这些事一点儿了解都没有,只知道肯定要花一些钱,但具体是多少,你给我个数,我才心中有数嘛。”
“你少操这些心了。”关好彩支起另一条腿,扁着嘴说,“你的养老钱你自己留着,该吃吃该喝喝,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他爸要是真不愿意给或者给少了,这钱也轮不到你来添,不还有新加坡那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