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他看不到艳红的鲜血,可他知道,他已全身是血,他的将士们的。
一位高大矫健的敌军将领冲杀上来,和他苦战之后,将他生擒,他被捆成刺猬时候,抬眼,天亮了。
血红的朝阳。
“大将军,杀了他吧,别再让生灵涂炭了!”年轻的敌军将领将剑锋怒指着他,早春天寒,剑锋冰凉。
乌米尔依稀认得,那是凌慕辰的左膀右臂之一,梁信。
“哈哈哈,就算我死了,小陶也不会跟你的!”乌米尔仰脖大笑,绿瞳依旧熠熠其华:“征服她的男人,只有王天下者,你不配!”
慕辰缓缓摇着轮椅行至他面前:“皇上说要活的。”说完,纵有千言,转身而去。
“回来。”乌米尔怒喝道。
慕辰的轮椅车轮声咿咿呀呀,没有停止。
“我和你打了那么久,我虽败犹荣!只可惜小陶了,还要跟着你这个残废!给我好好照顾小陶。你的大老婆敢欺负她的话,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乌米尔大声道。
“说这种话,你不配。”慕辰将自己身上的雪狐腋裘裹了裹,苍白的脸澹然,漆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他声如冰玉,击打着山间的清泉,掩埋在流血的山间。
“你配吗!她的快乐是谁夺走的!”乌米尔大叫。
陶蓁摇摇地望着这两人,手中掐着枝头初生花骨的桃花瓣,忽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
她已赢得生前身后名,她已和自己最爱的男人相伴,她却已失去一生的挚友,和她最初的快乐,天蓝,白云一团一簇,像是她亲爱的猫兔子冲着她微笑,她知道,茕茕会原谅她这一切,可是,她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宁可在山下的小镇和师父师叔过简单的日子,挖人参,说书,照顾师叔……
昭曜军风卷残云,将所有失地收回,并将莫崖人彻底赶出中原,并设大都督镇守。
莫崖人的底子彻底掏空。
十年之内,北边的战患彻底解除。
乌米尔被作为战俘押回京城,他却在途中病了,路过大片的油菜花山间时,他病得糊里糊涂,晕头转向,蜷缩在囚车中瑟瑟发抖,黝黑的肤色也泛了白。
“谁能想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男子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陶蓁远远地望着他,对慕辰道:“如果这不是圈套,他可能真的病得很重。”
慕辰从怀中摸出一个方子。
陶蓁认得,这是当年锦瑟为慕辰所写,列举了一名妻子为担心体弱的丈夫从军生病而能想到的所有病症。
“我去给他煎药!“陶蓁说着,飞跑出去,慕辰摇动轮椅,一把牵住陶蓁的手:“不劳殷王妃亲自动手。”
陶蓁一愣,拒绝道:“万一他又在使诈,侍女拦不住他。”
慕辰道:“让侍女煎药,阿信照顾他。”
陶蓁打量着慕辰澹静如雪山的俊颜,沉默。
一如慕辰心中永远濯洗不掉锦瑟的影,陶蓁生命中,也烙着乌米尔的印子,永远抹不去。她已是殷王妃,这个她从来没觊觎过的位子。身份使然,她束缚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