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先是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怒起来:“放屁!王爷什么时候说的?王爷昨晚又发病,锦瑟姑娘守了一夜,这时候没起床呢!”
陶蓁一听王爷病了,撒腿就跑,那猫兔子抖抖鼻子,从她肩膀上跳下,撒开腿指路,两人终于躲过那巡逻的殷王府卫兵,悄悄闯入那片梅园。
那陶蓁听力极为灵敏,屏住呼吸,就听那屋内女子柔声道:“慕辰,再吃一口。”
陶蓁皱皱鼻子,猫兔子也学着,皱皱它黑溜溜的鼻子。
“再吃点,不然喝了药会胃痛的。”锦瑟继续道。
“太硬。”慕辰拒绝道。
“可这是极富滋养的啊……别动,氧……”锦瑟先是柔声劝道,却又呓语一样呢喃起来,陶蓁听不过,从猫兔子背上揪下一根绒毛,疼得猫兔子呜呜直叫。
一根银勺就顺着窗户飞出来,陶蓁急忙逮着猫兔子闪开,就听慕辰在屋内怒道:“进来!”
猫兔子急忙扯着陶蓁的头发,骑到她肩头,陶蓁强忍着笑,站在门口道:“不敢进!”
慕辰冷冷地道:“来人,将门口的刺客拿下!”
陶蓁急忙推门闯入,见凌慕辰和衣半卧在床榻之上,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然而,那黑曜石似的眸子却凛然生出那人中之龙的华芒,让人不敢直视。
“我是来道谢的!还有,来报恩的!”陶蓁用一双大眼睛偷偷瞥他几眼,响亮地道。
那慕辰却依旧用那双辰星似的眸子逼视着她。
陶蓁不觉心虚了三分,便要单腿跪地道:“多谢王爷赐药材,赠皮裘,替我父亲保住官职……”
那猫兔子也学得有木模有样子的,歪歪扭扭着小短腿,跪在那软毡毯的地上。
慕辰一如昨日那般,用软剑阻止了陶蓁的屈膝:“替老将们争取权利乃本王职责。你要谢本王,便从此不要擅闯。“陶蓁一听,便道:“不是擅闯!我陶蓁从不欠别人人情,我是来归属殿下,从此做殿下的侍卫、幕僚的!”
“呜呜呜!”猫兔子似乎是帮腔似的,也跟着道。
慕辰道:“本王一介废人,身患重疾,何需幕僚。”
陶蓁嘻笑道:“莫非王爷您是怕我心不诚?还是对自己信心不足?我知道,您身体状况不佳,今天想必是坐起来都困难,可是,这样美丽的女子都对您死心塌地,您还担心什么?您这样体恤臣下最困难处的主上,我跟定了!”说完,转成一副愁颜:“不过,您要是嫌我功夫不如忠将军,奸猾不过您的左知明先生,我也没办法,那民女告辞啦!”
正要转身,却被阿忠堵在了门口。
“知恩图报懂不懂!王爷的寝居室不得乱闯懂不懂!”说着,拍一记陶蓁的脑袋,再拍一记:“不准把王爷的残疾和身体状况挂在嘴边,这样很不礼貌懂不懂!”
陶蓁挑起脚回赠了一记:“到底是谁不懂!”
慕辰终于压抑不住,淡淡地道:“都出去。”
陶蓁和阿忠这才噤声退下。
慕辰的左肩疼了一天,且发病之后,通身无力,到晚上也终究是浑身瘫软,下不得床,只得半倚坐在床榻之上,将陶蓁召了来,陶蓁走在殷王府长长的长廊上,热血沸腾。
深蓝的天空之上,孤鹰嗷鸣。
(下)
陶蓁一直以为自己是错投了女胎。
打小时候,别的女孩子小时候喜欢缝针线、偷抹娘的胭脂粉,她则是喜欢偷看爹练武,还会踩着凳子偷翻爷爷留下来的各种书看。七岁那年,爹在沧溟山的师兄来拜访,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要带她回沧溟山学武艺,爹娘以开始并不同意:“我们家这是姑娘,将来要嫁人的,学武艺有什么用?”
七岁的小陶蓁却摇头道:“爹,我想学,我爱学。”
她热望着,自己也有一天,戎装上战场,杀敌无数,她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在战场上像雄鹰一般,剑下河流如血。她本以为,自己要至少花十年的时间来投身战场,想不到,为了祖母的病,她不得不回来送药引子,竟误打误撞入王府,她觉得,她的梦要开始。
她一边咯咯地笑着,随着晚棠来到王爷的床前,慕辰吩咐其他人都退下,半躺半卧在床头,用那双俊朗锐利的美目盯着陶蓁,看得她浑身一麻。
“扶我起来。”慕辰道。
陶蓁不明所以地走近两步。
“我是老虎吗?”慕辰冷冷地问。
陶蓁于是走到床前,小心地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穿过他腋窝,吃力地将他扶着坐了起来,帮他掖好被角之后,瞪圆了眼睛看他。
“坐。”
慕辰示意着。
陶蓁就坐在床边,继续直视着他。
慕辰道:“瞪本王做何?”
陶蓁笑说:“我在等王爷的命令。”
慕辰说:“本王还以为你不想做想右虞侯车骑将军,倒想做我的侧妃。”
陶蓁一愣,嘻嘻笑说:“王爷是被我看害羞了么?我就是看看你的气色好不好。右虞侯车骑将军我无功不受禄,你先别给我那么大的帽子。除非,你给我的担子太重了!到底是什么任务?”
慕辰思忖片刻,双目便幽深似不见底的夜空,只听他一字一顿道:“刺杀哈丹巴特尔,能胜任么?“两人促膝而谈,直到夜深。
慕辰的身体慢慢好起来,离着送锦瑟去草原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正在这时候,西部的雪番国开始进攻昭曜国,凌宛天不得不抽出河西和松岭的一部分兵力对抗,慕辰那边,也有越来越多的幕僚阻止他前往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