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瘸子就不小心眼?他很记仇的。“陶蓁笑道:“其一,王爷您孝顺有情义。昨天猫兔子见了那棵红梅就啃,红眼睛都高兴地发亮了,我就知道,那梅树得有多少名贵植物的滋养灌溉。其二,王爷您的胸怀海阔天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第二个王爷,任由他的侍卫张口一句“瘸子”,闭口一句“瘫子”的叫。可是您就是没有去计较。因为喜欢我这个花容月貌的食客,哪怕我摘掉了您后院的桃花,您也不恼。我喜欢您这样的主子,只要保卫您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慕辰垂下那蝶影似的睫,端杯再抿一口参茶,铜雀接了杯子,就听他道:“备水沐浴,备好马车,半个时辰之后,进宫。”
陶蓁一听,乐得跳起来:“太好了!”说完,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道:“属下陶蓁,拜见主上!”
慕辰挥起软剑,将她的膝盖阻滞在半空中:“事成之后,你再拜也不迟。”
陶蓁扬眉道:“我既然要跟着王爷,就得信你。”
阿忠却把她提起来,大声道:“你信他个瘸子做什么,我得说说你,其实他的忌讳挺多的……”
却听慕辰一声冷喝:“废话,退下!”
阿忠只得小声说:“你看,他挺小心眼儿的……”说着,带着陶蓁知趣地离开。
那铜雀待这两人退下之后,才道:“王爷,您这身子还没好呢……锦瑟姑娘走之前已经帮您擦过身子了……“慕辰冷冷地道:“洗。“那铜雀只得去吩咐烧水。
沐浴过后,慕辰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一双影沉沉的丹凤眼举目时,摄人如旭日高悬。
铜雀打量着铜镜中仙人似的男人,一边用犀牛角的梳子仔细梳理着他的黑发,一边忍不住愁眉苦脸的叹息。
“唉。”铜雀摇头长叹着。
慕辰知他有话要说,沉默以待。
“唉。”
铜雀继续叹息,见自己家王爷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自说自话道:“可惜喽,想我们家王爷,论才智,论相貌,论学识,论封地,甚至皇上的宠爱,哪样不在他俩之上呢。他们不就是……”
慕辰道:“觉得亏了就去跟有腿的主子去。”
铜雀只得噤了声,服侍他换上一件蟒缎青袍,披了皇帝新赐的白狐腋裘。
这身华贵却素淡的裘袍加身之后,铜雀打量着自家端坐如佛雕的主子,就更觉得他琉璃目含威,英明神武的丹唇紧抿,有人中之龙的姿仪气度。
铜雀心里暗自嘀咕:“你生在帝王家,就算有洁癖,又怎么能自己干净?迟早你自己会幡然醒悟!”然而,他终究是敢想不敢言,兀自回忆着他梦中的场景,梦里,凌慕辰君临天下,亲自迎接那打退了草原鞑子的阿忠将军……
门外已有响亮的敲门声,像是要敲碎了门似的。
由阿忠推他出门,再像素日一样抱他上马车的时候,阿忠的嘴里一贯是喋喋不休:“死瘫子,你怎么又轻了?下次我干脆一只手提着你上车好了!”说着,像张飞绣花似的,仔细将慕辰抱放于车内,然后,挺直了身板,仗剑在一侧伺候着,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激越的马蹄声。
大约十来匹马,都是好马。
慕辰和阿忠屏住呼吸,警惕地辨析着。
“咴儿~~~~~”
马鸣声嘹亮,正是皇帝的那匹色如霜纨的骕骦。
不愧是名马,那一眨眼的功夫,马蹄声已的的近在咫尺,府上的一干人等统统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迅速刹马,利索地跳下,虽他早已过知天命之年,然他步履稳健,浓眉炯目,形同壮年。
见阿忠刚要把慕辰搀抱下车,皇帝凌宛天急忙道:“朕的儿子,朕来。”说着,亲自将慕辰抱扶到轮椅上,回头瞥一眼身后的好马,再瞅瞅自己皇儿丝毫不能动弹的腿,双目微眯。
“身子好些了么?大冷的天,快回府!”说着,凌宛天亲自推着自己六皇儿回府进了书房,一面吩咐着贴身的太监和铜雀:“还不给王爷准备脚炉暖和着!”
“多谢父皇体恤。”慕辰躬身道。可是,这种爱,他感激而无法涕零。
他深知,父亲在打仗时候可以给小卒吮吸脓疮,对臣子有功必奖,又何况是他的亲儿子。慕辰一直觉得,以他的父亲出神入化的用人本事,就算让你死,你还会流着眼内亲手奉上刀子谢主隆恩。
“瞧你,跟自己的父皇说这种话!”凌宛天慈爱地笑道:“身体好些了么?朕让快马加鞭给你带来上好的灰刺参下午就到了,等让他们直接送到你府上。”
慕辰感动而警惕着,锦瑟的事情之后,他终于知道“提防”二字。
果不其然,待脚炉手炉统统备好,茶也上来之后,凌宛天吩咐一干人等全部退下,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辰儿,朕突然觉得这哈丹巴特尔这次没那么简单。”凌宛天道:“辰儿,为了你的安全,还是不要亲自去送锦瑟了。”
慕辰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凌宛天道:“十年前,要不是咱们买通的他们的二可汗,导致所有将士无心恋战,他们早就杀到京城来了,以美人换和平,也不过是他灭咱们昭耀国威风、长他们将士志气的手段。”
凌宛天叹息道:“十年后,他们来势凶猛地杀过来,又是在天寒地冻,草原上寸草不生的时节,所有的部落都需要咱们昭曜国的丰富物资,如今是万众一心,这正好是哈丹巴特尔完成其霸业的好时机。他会为咱们送上的美人和少量物资罢手?绝对不会。朕和仆射们觉得,他们只是低估了我昭曜的战斗力,战得太久了,粮草缺乏,所以,才出此下策,说是以美人和物资换和平为诱饵,真正的意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