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霄饮罢一口酒,继续问:“敢问贵师兄高姓大名?苏某人最爱听曲儿,倒是想会他一会。”
歌妓道:“师兄姓叶名芝,是姑苏城的名角儿。小奴学艺不精……”
苏琼霄差点没把酒喷一地。
天亮之后,苏琼霄便骑上自己的飒露紫直奔姑苏城。
进戏园子的时候,已经近乎满座,台上的男旦身段婀娜细致,扮相俊俏,两片灵动的桃花眼左顾右盼,兰花指,小手水葱似的,惹得台下的男人们魂都勾去了。
唱的是新戏,唱嫦娥奔月。
只见他,拧了个旋子,步履娉婷,腰肢水浪似的。
飘逸着身姿,飘逸着身姿,真的像飞升进身后的月亮。他挽着绮丽的挽花手,他甩动水袖斜倚着桂花,风吹来,戏服像仙女的霓裳。
只听他,唱腔像一块仙家的丝绸,蘸了蜜汁,蘸了蜜汁,直把人耳朵里滑来滑去,缠来绕去,缠住了,直到魂儿也滑成蜜糖罐。
台下叫好声一片。
苏琼霄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叫一声:“好啊!”
后面的人忙牵牵他的衣袖:“挡着了!”
搂着玉兔的男旦白了他一眼。
往后数五排,新进来听戏的两位,皮肤黝黑的大眼少年亦是忍不住站起来,一双大巴掌拍得打雷似的。
他身边的三十多岁、仙人似的男子却淡淡地微笑,用苍白的手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
皮肤黝黑的少年王子坐下时依旧兴奋:“先生,我终于听到更好听的曲子了!”
先生的神情却淡得像被他们占领的西子湖。
少年王子乌米尔继续听戏,又听完一折子时,见先生面色煞白,便问:“先生,腰疼了吧?”
愧疚地笑道:“没事。”
少年王子便带着老师起身离开。
这时候,长身公子又一次站起来大叫:“唱得好啊!”
三曲唱罢,男旦婷婷袅袅地鞠躬,回后台卸妆,苏琼霄站在一旁看他卸妆,这男旦也不语,边卸妆边对着铜镜抽烟袋。
他的跟班笑嘻嘻地道:“我们爷说他累了,今晚在他的画舫上一聚。”
又是画舫。
男旦卸了妆,明润的眼,修长的眉,温和的唇,竟与某人有几分相似。
苏琼霄略一思忖,应允了。
待到月亮升起时,苏琼霄一身白衣,手执白扇,上了男旦的船。男旦正赤脚在窗边弹琵琶,一边望着天边的圆月,紫色的衫子袒露着瘦骨嶙峋的胸怀。
消瘦,琼霄想。
“苏某人前来拜会叶老板,叶老板扮上了,像真的嫦娥下九天,妙哉!”苏琼霄拱手作揖,笑说。
男旦从眼角看了他一眼,漠然冷笑:“姐姐你扮上了,真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妙哉!”
苏琼霄郁闷了。
“叶老板怎么骂人呢,苏某乃九尺男儿……”
话音未落,这男旦冷笑,放下琵琶,站起身来,仰头,笑声像杜鹃啼血:“哼哼,你就是十尺也是女儿!”说着,使出一招“沙鸥略汀。“
苏琼霄也不恼,用白扇挡下,一招“沧海鲲笑”拆了回去,低眼笑道:“有仇富仇权的,有妒人英俊姿仪的,还有恨别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