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梁绍禹不动声色地斜睨胜男一眼,嗓音柔和而绵滑:“几天不见,你好像瘦了很多。”
胜男摸摸自己的小锥子脸,果然肉越来越少:“可能这个稿子赶得比较紧。”
梁绍禹透过反光镜,瞥一眼胜男微微凸出的眼袋,顿觉心头像被一冰柱子刺了一下。
车外,凉风卷树叶,枯叶随风飞起。
车内,胜男身上的清香洗衣粉味,不知不觉就在温暖的车空调流动风中氤氲。
梁绍禹深呼吸一口。
比起各种或清淡或浓郁或冰冷的香水,梁绍禹略有眩晕感的脑袋舒缓了些。
自从那日归来,这几个晚上,梁绍禹一直没有空闲过,留恋于各种女儿香,缠绵于各种费尽心思取悦自己的各种女人裙下,身体心灵的极致疲惫让他愈加寂寞,于是,早上才会出现在胜男的家门口。只是,所有的征服欲却扼杀在她早上的那句“买菜”上。
考虑到公司最近正在招人,犹豫思忖了几日,梁绍禹终于做出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你这些年一直靠写稿子养家,文字功底应该不错,我们公司正在招人,你看,要不你试下?”梁绍禹说话时,语气缓和,认真。
胜男惊异地望着梁绍禹完美的侧脸:“我?你不是做广告公司的么。。。。。。我完全没有经验。。。。。。”
梁绍禹笑说:“很多出版编辑都跳槽过来做文案和策划美指,他们做得顺手着呢。你可以考虑下。”
胜男不作答,将延延的外衣给捂紧了些,延延抗议着:“妈妈我热。”
胜男一愣,只听梁绍禹笑说:“广告教皇大卫?奥格威说,’创作成功的广告是一门手艺,一部分靠灵感,但是基本上是靠知识和勤奋,如果你具备一定的天赋,而且知道什么技术对收款机有作用,那你就能长久的干下去。’你既然能够写书卖出去,这证明你是有灵感的女孩子,对自己没有信心?”
胜男垂头沉默着:“可是,我真的不熟悉。。。。。而且,我最近还有一本稿子赶得很急。。。。”
梁绍禹于是知道,这个年轻的寡妇是真的经济紧张了。
不知怎么得,他本来微微抽紧的头脑也抽痛起来,梁绍禹揉揉太阳穴,勉力压抑着自己的眩晕感。
路并不远,车已开至雅典圣苑门口,门卫一见宝马车,忙不迭地给放了绿灯,驶入胜男家楼下,刚一停车,未等梁绍禹表现绅士风度,胜男已抱着延延下车。
梁绍禹起身起猛了些,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视觉之内,黑无一物,胸口亦是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下)
梁绍禹一把扶住车身。
“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胜男,小伙子们,goodnight。“梁绍禹努力绽出一个浅淡的笑,颔首。
心跳加速的感觉,伴随着眩晕的感觉凶猛而来。
“叔叔再见。“
“叔叔再见!“
梁绍禹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似在远处告别,顺着声音,挥手。
待人声消失时,梁绍禹的腿脚也瘫软下来。勉力支撑着身子,扶额,粗喘,把着车门在黑暗中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扔回车上。
眼镜已不知甩在何方。
摸索,摸索,摸索出一个没有包装的药瓶,胡乱拧开,往手里胡乱地倾倒,药片纷纷撒在车上,胡乱往嘴里按两片进去,梁绍禹脱力地将额头垂在方向盘上,双臂紧闭。
忽然,唇间多了一个硬邦邦而湿润的东西。
梁绍禹摸索着,知道是水瓶,仰头急喝一口,却因为太急,呛红了脸,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
梁绍禹感觉到有人在砸自己的后背,砸木头似的,砸得他的本来就没有一块赘肉的后背梆梆地响。
——其实是拍背,不过力气稍微大了些。虽然是疼,却让他舒服了些许。
可他依旧晕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杰尼亚风衣被活活剥下来,西装被扒了下来,领带也被扯了下来。。。。。。等等,只有我主动好不好。。。。。
梁绍禹反应过来时候,一口清甜的水已微微入喉,一只有力的手在按抚着他的胸口,心悸的感觉,顿时缓减了许多。
待他的一切不适的感觉逐渐消减下来时,缓缓睁开眼睛,眨一下,一个模糊的长发影子映入眼底,再眨一下,一副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一副关切的眼眸衬入眼帘,再眨一下,便看到一个亦是女孩亦是女人的女子正满脸关切地坐在自己身边。
“谢谢。“梁绍禹乏力地眨下眼睛。
“该我谢你。。。。。。送我们回家。”胜男的一双大眼睛努力捕捉着梁绍禹脸上所有和亡夫的相似,小脸也如梦如幻着。
“回家可以用很多种方式,人命却只有一条。”梁绍禹笑说。
胜男盯着梁绍禹的倦容,悠悠晃晃的记忆,便飘回了五年前。五年前,自己将摇摇晕过去的梁少游吃力地搀回家中,用酒精棉花一次次在还没成为自己丈夫的梁少游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擦拭,后来,干脆剥开梁少游的第二颗纽扣,正在这时候,梁少游却不合时宜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胜男的右手。。。。。。
“你怎么了?“梁绍禹见胜男一双眼睛怔怔地,只得问道。
可是,胜男却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一双眼睛迷蒙着,迷蒙着。
梁绍禹伸出优雅修长的手,在胜男面前轻晃,胜男这才大梦初醒一般。
“你怎么了?“梁绍禹笑问。
“没什么,你真的。。。。。长得像一个人。“胜男有些慌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