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镜青年冷笑:“我们老板看重的是你带来的商机,而不是你父亲。另外,怎么还有这样看不起自己父亲的?大器晚成的男演员多的是。”
袁瀚笑得沧桑:“可惜他不是。”
说完,他望着窗外被烤干的梧桐树,心灰意冷地回忆着自己父亲二十多年前时的样貌。那时候,父亲尚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由于相貌出众,即便是没有什么演技,也偶尔有机会出演男2号男3号。可是,岁月并没有给他沉淀下半丝优雅沧桑的气度,却利斧一样,一斧一斧在那张脸上刻下层层年轮,又像是海绵,把那漂亮的脸吸干了水分,俊脸今竟沦为风干的腐竹。
“那么说,你是ab都不同意了?”墨镜男眉心一拧。
“恕我无能为力。”袁瀚淡淡地回答。
“你都不要那个女孩子了,说几句话很困难吗?”墨镜男子一把抓起袁瀚的病号服。
袁瀚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墨镜男冷笑:“你父亲刚洗完桑拿,马上就来你这里了,你自己对他说。”
袁瀚唇角微微一动。
“放心,我没和他说你的病情。你自己看着解释。”说完,墨镜男子转身离开。
袁瀚淡然按一下床头的呼救铃,佟方霖匆匆从进病房门,便听袁瀚道:“我爸马上就到,记说我是急性胃出血,必要的时候,帮我赶他走。”
刚说着,就听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果然是袁杰,名字一如演技般毫无特色。
“儿子,你的星爹马上就到医院了!”
“嗯。”
挂断电话之后,袁瀚沉沉地倚着靠枕,一任时光飞梭,眼前如电影镜头般流泻而过。
那年他七岁,请父亲演戏的人还算多,他的童年优越而丰足。
时光荏苒,一转眼懵懂孩童已长成挺拔的少年,父亲像老却等闲的廉颇在家打麻将喝酒,家里的家具十几年没换,掉了色。
再一眨眼,又是二年,他在烈日街头下帮人画画,直到被星探发现,从此日夜颠倒。赚了钱将大部分寄回家去,袁杰却悉数送给导演换一个龙套角色。
第四个镜头是他开始供房时,袁杰带了大包的干奶酪来到上海,说是要将他的房子送给制片人,最终,愤愤然拿了儿子两个季度的奖金,这循环镜头如风车流水一样,继续运转……
“儿子!儿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袁杰推门大步走进病房,由于刚拍了一部武侠剧,肤色黝黑,涨着红。
“爸。”
袁杰一把抽开被子,撩下上衣,盯着儿子的缝了几十针的小腹,眼泪盈眶:“儿子!怎么弄到胃出血那么严重!还好爸来了,老爸多陪你几天。”说着,仔细替儿子盖上了,忙不迭地倒了杯热水送到儿子的手里。
袁瀚缓缓将杯子放下:“不是还在拍戏么?”
袁杰脸色稍稍一暗:“我的部分已经拍完了。”说着,那眼神又晶亮起来,眼角的层层鱼尾纹堆成腐皮:“不过,你爸马上就红起来了!你马上就是影帝的儿子了,哈哈哈哈!”
袁瀚的大脑一阵缺氧。
“怎么了?”袁杰神采飞扬依旧:“这么累辞了算了,爸给你找个好的工作……”
袁瀚微微喘息着“这事不急。”
袁杰嘿嘿笑道:“是是是!咱们可以两个月之后再上班啊,先签个合同,对方可是齐斯置业,财大气粗啊!人家说了,价钱方面不是问题!”
袁瀚点滴着的手腕被冰凉的液体冰得一颤一颤的:“爸,我累了。”
袁杰将那合同从包里捧出来,笔也送到他正在点滴的手里:“好,那你签了合同就睡吧。”
碳素笔不小心从袁瀚手指里滑脱,掉在地上,淋出几滴浓墨,走珠挣脱笔头,成了废品。
袁杰的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白:“帮帮爸行不?人家说了,你肯签合同或者把女朋友给他们齐总才让你爸演戏……”
“爸,我累了。”袁瀚打断道。
袁杰转身跑出病房,问护士要了笔塞到袁瀚的手上:“好孩子,帮爸一把。”说着,竟捉着袁瀚的手往签字处。
“爸,这事让我考虑下行吗?”
那袁杰竟蹲在床尾大哭起来:“儿子,帮帮老爸,好不好,爸想演戏啊!要不,你把女朋友让给人家,女人到处都有……”
袁瀚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扰我的病人休息?”佟方霖推门呵斥道,手臂一挥:“出去!”
“我是他爸,我……”
“你是他爸就回他家休息!”
还没说完,袁杰就被佟方霖拽着胳膊牵起来推出门外,刚要敲门,屋里“哗”地扔出一把钥匙和一张冰凉的门卡。
佟方霖忍不住问:“喂,你至于对你老爸那么凶吗?”
袁瀚冷笑:“事情完全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场大阴谋要开始了。”
袁杰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乐呵呵地回到袁瀚家中,将门卡一扔就躺在沙发上入了梦,他不知道,倘若有人有这门卡,有人将不会夜夜在楼下辗转买醉。
阮馨和雯雯逛了一下午,终于选晚礼服后,雯雯说要回家顿血燕窝给小情人,阮馨就随便买了一包零食来到袁瀚小区的楼下。起初,她努力克制着饮酒的冲动,直到夕阳再度西沉,霓虹再次燃烧到天边时,她觉得口渴心焦,一种强烈的需要酒精的想法,让她在小河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在这时候,小河上却飘起了一只只琳琅的彩色小蜡烛。
红,黄,蓝,绿,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