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桂林米粉!”
“我要去吃兰州拉面!”
袁瀚蓦然间就意识到,他早已退出这帮人的行列。
那个脸皮厚的小女孩应该也像他们一样吧,小姑娘画功不赖,希望她能坚持下去。袁瀚一面想着,从抽屉里取出她的画本时,就听自己的办公室外象征性地响了几下。
“还我本子,请我吃饭。”阮馨笑嘻嘻推门进来,迎上袁瀚瘦了一圈的面庞,盯着他微微凸起的颧骨,顿觉心里一紧。
坐到在他的对面,她端详着他苍白的面容和瘦削的手指,不笑了。
“你吓到我了,你又欠我一顿饭。”阮馨郑重其事地说。
“没问题,”袁瀚力不从心地一笑。
阮馨气得夺过桌上自己的速写本:“三顿!”
袁瀚点头,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下却踩了棉花似的,于是,冲阮馨挥手:“来,先护驾!”
阮馨忙扶住他的肩膀,虽是被这虚弱惊怕了,却笑道:“这不叫护驾,叫倒拔垂杨柳。”
袁瀚将手臂搭在阮馨的肩上,吹一口气息在她的年轻的脖颈上,轻声道:“这叫,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阮馨被那热气呵得脖子痒痒的,想到两句话都出自李商隐的情诗,她的脸上忽地一烧。
几分钟之后,一帮人看到自己的上司和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勾肩搭背地走出办公室,清俊的上司不怀好意地问:“你看过《河童之夏》吗?”
“那么经典的日本动画电影,怎么没看过?”
“那河童最喜欢吃什么呢?”上司挑起唇角。
“黄瓜和鱼。”
阮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
电梯门开启之后,阮馨刚要将那只长手臂拽下来,就见那棵垂杨柳正以光速下滑,急忙扶住:“那么虚弱,你比河童还喜欢吃黄瓜和鱼吧?”
袁瀚煞白着一张脸,自嘲地笑笑:“对了,辞职了吧?工作找的怎么样?”
两人上出租车之后,阮馨将下午看到的统统说给袁瀚听,听过之后,袁瀚捂着胃冷笑:“哈哈哈,去吧。如果不去这间公司,绝对是你一辈子的损失。”
阮馨狐疑着:“为什么?“
她不知道,因为这句话,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就此展开。
袁瀚却料到了,他缓缓闭上眼睛,除下阮馨的手:“你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长,我需要用几个月来回答你。”
阮馨依旧懵懂:“可以说得仔细点吗?”
袁瀚摇头:“这个必须亲身体会。”
阮馨打量着这个清瘦的男人,只见他双目微闭,夜色下,睫毛晕染出一道蝉翼似的阴影,高挺的鼻梁线条勾勒出一派自信和傲气,心道,这得是多少风雨磨砺出的线条。
袁瀚脑袋一歪,恹恹睡着了。到医院的门口,他却又警惕地醒来。
回到医院之后,打针之后他已昏睡过去,阮馨就坐在床边,刚坐下,手机铃声响起来,急忙蹑手蹑脚出去接:“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开口了,便是温润如暖玉:“丫头,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暖玉般的声音在继续:“我和你嫂子很担心你。”
一阵暖流从阮馨的耳畔慢慢扩散,蔓延至整个脖颈,两条手臂,蔓延至她的心上,温度却升至四十度左右,戛然而止。
“刚找到。”阮馨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噎了一块西瓜似的,又甜又凉:“谢谢你替我做工作,我爸爸这次没有再阻拦我,也没有逼我回家考公务员了。”
“没什么,”沈铭笑问:“找的什么工作?”
“房地产广告文案。”阮馨老实回答。
“嗯,”沈铭似乎也有千言,声音凝滞了一下,几秒钟之后,笑道:“累了就回来。”继而,轻轻补充道:“有事记得给我和你嫂子打电话。”
“好。”阮馨咬唇,苦笑,咬破一块干皴的皮,嘴上腥咸。
抬头,窗外的月亮如新芽,浅浅的,浅到放佛云一吹,就再也找不到了,剩下一缕炊烟,挥之不散。
“等等,”沈铭说:“我这里有本书的插画,风格是你最擅长的,花不了你多少时间,要画么?”
窗外新白的月,突然就浓墨重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
阮馨是周一下午来这家公司报道的。
刚从电梯出来,只见一个满身肌肉、络腮胡子的型男正在和另一个男同事打羽毛球,公司内部,所有成员都在挥手甩胳膊做广播体操。
“进去吧,死不了。”络腮胡子的型男一边反手击球,一边道。
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带头在前面蹦得手舞足蹈,面试自己的唠叨男王建将广播操的每个动作标准而到位。
当天下午,王建开始组织开会。参与者有脸蛋有高原红的新毕业的小陆,盯着黑眼圈、穿哈伦裤的海归男arron。
王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譬如,这是个偏远地区的烂楼盘,上班不方便,居住的话,因为在海边,冬天啊的海风又太凉,只得提出假日居住的理念,还表示,因为隔壁楼盘有高尔夫球场,所以称咱们项目为毗邻果岭。
arron斜着眼,一边敲着二郎腿一边解释道:“房子规划得一般,就说是“小资情调,折射后现代生活”;户型很烂这叫“个性化设计,稀缺绝版户型”;弄个圆顶是“巴洛克风情”;搞个楼尖是“哥特式风格”;前后楼快挨上了这叫“邻里亲近,和谐温馨”;有喷水池是“英伦风情,北欧享受”;门口有保安是“私人管家,尊贵生活”;挨着臭水沟叫“绝版水岸风光”;有小池塘是“临湖而居,演绎浪漫风情”;有家小学校--这叫做“浓郁人文学术氛围,让你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