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胜男瞪着一双大眼睛,正挨在床边,像盯着一盏风中的残烛似的望着自己,眼神忧戚。
梁少游环顾一下卧室,床尾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却是一身西装的陈家琪。
“梁叔,你醒了?”陈家琪凑上前来,一本正经地望着梁少游有些蜡黄的脸说:“我爸爸认识的医生已经给你看过了,估计这瓶水挂完就退烧了。”
胜男被陈家琪的那句梁叔唬得一愣愣的。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家琪会给梁少游打电话,也不知道陈家琪是那跟筋不对劲,居然自降了一辈,从他打电话到领着医生来不足半小时,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梁叔,你明天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吧。”陈家琪继续说。
梁少游虚弱地笑笑:“那次不是去查了肺了么,医生让戒烟,戒掉了,我估计就是太累了,没事。”
“全面检查下。”陈家琪一双小眼睛满是坚定,胜男瞅他一眼,只见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似乎25岁以上的人似的,让人觉得可以信服,胜男忍不住感慨经历真的会让人迅速成长。
文文趴在门口,偷偷望里张望着。
陈家琪一把将文文推进来:“快和爸爸道歉,你看你把他气病了。”
文文瞪着梁少游,不说话,看了梁少游好一阵子,居然从嗓子眼里蹦出两个字:“活,该。。。。。”
“你丫的,你个兔崽子说什么!”陈家琪一听,揪起文文就要揍。
梁少游恹恹闭上眼睛:“算了,让他回去睡觉吧,我累了,你也回去吧,让你拟的目录相信还得继续改,回去工作去。”
拟目录?
胜男不知道,有一天,陈家琪西装革履地夹着一个皮包,双手端着一个大盒子来到梁少游的办公室,十分正是地鞠了一个90度的工,一字一顿地说:“梁叔,我想在你这里实习,我不要一分钱,我爸爸生前是你的师傅,相信你也是我的好师傅!“
正在看自家编辑一摞又一摞选题的梁少游抬起头来,微笑,略一思忖:“让我培养竞争对手吗?“
陈家琪从大盒子里取出一套紫砂茶具,从一个精巧的小圆筒茶盒里仔细倒出茶叶,泡一杯冻顶乌龙双手递给梁少游,躬身道:“这是敬师茶,整个业内,我只相信你!“
梁少游一愣,笑说:“我喝乌龙茶上火呢。“
陈家琪从大盒子里再拿出一小茶盒龙井,又取出一个紫砂杯:“明前的龙井,敬师茶。”
梁少游脸上的笑容于刹那间收敛。
从此,陈家琪便给梁少游打工,或者说是当学徒,今晚找梁少游,便是想他看自己拟了第四遍的目录。
“梁叔,那我走了,明早我来接你去医院。”陈家琪说。
梁少游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我自己去,你写好了目录等着我,顺便帮胜男搬家。”
“姐夫,我陪你去!”胜男抗议道。
“没必要。“梁少游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下)
点滴凉飕飕地滴入梁少游的血管里,梁少游的脸却是烫的,或许因为发烧,或许因为自己的狼狈——为什么每次总会病倒在这个丫头面前呢。
梁少游将脸侧到另一旁,虽是闭着眼睛,他却知道,丫头正看着自己。
梁少游突然想起西方人在教堂举行婚礼时神父对新婚伉俪的那句“你愿意嫁给他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
贫穷时候,美琳跟着他,不离不弃。
生病时候,胜男跟着他,不离不弃。
梁少游突然就周身热汗淋漓,张皇起来。
卧室里静得吓人,梁少游听得见点滴瓶里细微的声响。
梁少游听到客厅里的手机声响起来,《飘雪》,很典型的三十多岁的人喜欢的歌曲。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又牵起我心痛,冷风吹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
胜男腾起站起来,跑出去客厅找到手机递给梁少游,梁少游用没有打点滴的手接过来,强装着一幅精力旺盛的样子:“hello,美女。。。。。。我会安排人过去。。。。。。对,是套书,一共三册,另外,《xxxx》的第二本我们的编辑明天也会传到你手中,《xxx》即将出片子。。。。。。ok,。。。。。。“
胜男听着梁少游说的这一堆她听不懂的行话,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消瘦。
说到一半的时候,梁少游手一软,手机掉落在被子上,胜男急忙捡起,将听筒小心地放在他唇边,梁少游发烫的呼吸让胜男觉得手心发痒。
通话结束时,梁少游想说声谢谢,话到唇边,却噤声了,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小丫头却没发觉:“姐夫,关机吧,你睡一觉,点滴我帮你看着。“
“你去客房睡吧,我自己看着。“梁少游闭上眼睛,任两排睫毛密实地垂在自己的眼睑之下,胜男突然想起一个词,天妒红颜,忍不住自己也狂汗。
正在这时候,胜男兜里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凌查理。
“干什么?”凌查理问。
“在姐夫家。”胜男如是回答。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凌查理继续问。
“姐夫病了,我在盯着他的点滴。”胜男继续回答。
“我这就过去。”凌查理倒也义不容辞。
“不用了,我是护士。”胜男说。
“明天晚上打篮球把。”凌查理发出邀请,每逢周末,只要他不出任务,便会约胜男打篮球。两人的交往单纯得像一杯透明的冰水,没有多少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