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的清洁工姓张,胜男点头哈腰地叫她张阿姨,农秀艳从来都耀武扬威地叫她老张。
“胜男呀,吃早饭了么?”
农秀艳笑得一张黑脸上难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一边从她的新绿色皮包里掏出一包栗子糕,胜男看着她的笑出的一口四环素牙,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吃了。”
胜男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
早上胜男吃的是自己用面粉和盐烙的小饼,面粉是自己买的,算起来每天的早饭成本不过几毛钱,今天早上放了一点葱花,很香。
“再吃点吧。”农秀艳笑得四十八颗四环素牙至少露出三十六颗,火一样热情可以瞬间把红薯烤得外焦里嫩。
胜男已经闻到了地瓜香味。
“不用了。吃得挺饱的,谢谢艳姐。”胜男被农秀艳的热情吓得后退几步。
农秀艳也不恼怒,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浅棕色的挺粗的化妆笔,未开封,敲着小指头递给胜男:“这个给你。”
胜男不敢接:“艳姐,这。。。。。。是什么啊?”
农秀艳笑得满脸抹蜜:“睫毛膏啊,欧莱雅的。”
胜男把手摇得抽鸡爪疯一般:“我不化妆啊!”
农秀艳也不听她的抗议,将包装纸撕开,一边仔细地旋转着,将一个白乎乎的头旋转开:“这叫子弹头,是双头的睫毛膏,彩妆里不少比她更好的牌子,效果这么好的却不多,唯一效果差不多的是香奈儿的,那一支要300块人民币,这只则只要150,性价比高着呢!”
农秀艳说着,便一步一扭地拧到胜男面前,可惜她不够高,不然想必直接给胜男涂了上去。
许是仲秋已过,胜男穿着超短的裙子,只觉得一双腿冷得她发抖。
“艳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胜男继续后退。
农秀艳步步逼近。
胜男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十分符合情境的词:逼良为娼。
“过来,我先教你化妆啊,都二十三四岁的人了,也该好好打扮了。”农秀艳依旧一脸的热情。
胜男看一眼农秀艳的尊容,真不知道她会把自己化成什么样子。
“艳姐。。。。。。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听你的。”胜男退到了货架处,无路可退了。
农秀艳笑容可掬:“干嘛啊,好像我是老鸨一样。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参加一个活动而已,店里给你提供吃住,养兵千日,也该派上用出了。”
胜男打了个寒战:“什么。。。。。。活动啊?”
农秀艳轻描淡写地后退一步,做在专属于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道:“哦,明天有个商务聚会,会去很多有钱人。现在经济越来越不景气,买宠物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我就是想让你去发发名片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呀!”
胜男脸涨得通红:“人家都是有钱人。。。。。。我去做什么啊。。。。。。”
农秀艳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怕什么,这次的费用全部又店里给你报销!而且,你的化妆品都买好了。这是你的工作呀,以前的店员也都去的!”
农秀艳说着,从兜子掏出一支眼线笔,一支腮红。
“来,我教你,我也是刚学的。”农秀艳一把将胜男拽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按坐下,一面指着自己的脸:“看,我是不是化妆之后也好看多了?前三十年果然白活了。”
胜男端详着农秀艳的脸,稍微白了点,眼睛化妆之后稍微好看了点,可惜她不是双眼皮。
。。。。。。
第二天中午,胜男学着农秀艳刚学来的化妆本事,将自己的脸修饰了一番,晃悠着公交车来到农秀艳所述的商务会馆大门口,门匾上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硕大的一条龙虾橘红色,果然是气派。拨通了电话,便有组织人来接应,来人你生得一对三角眼,是某个某部门公务员的的司机:“来了啊?欢迎欢迎!”
组织人的三家眼笑得越来越三角,一脸的蝇营狗苟的丑相看得胜男心烦。
由于堵车,头一次化妆的胜男下公交之后跑到门口时候迟到了五分钟,却是第二个到来的,和组织人一起坐在商务会馆的大厅候着,端详着背后的一副几十尺的《江山如此多娇》的国画,仔细琢磨着画上的山和云,大约等了十五分钟之后,才又来了一个背后跟着近1米9的小弟、身穿黑衬衣的精瘦三十三四岁的男人,接过他的名片,原来是开夜总会的,胜男笑得难看。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人,有律师,有公务员,有做水设备的老板,有软件商,还有。。。。。。出版商。
那双修长得如艺术家般的大手递过名片来的时候,胜男接过来,读着梦里和醒着都读了多少次的名字时,眼眶一阵发热。
抬起头来,迎上那双含笑而微带凄楚的眼,温润如玉的面庞依旧,不过更消瘦了些,眉眼却是依旧的。
(下)
“梁少游?”
胜男非常夸张地朗声一字字读着名片上的头衔:“游天琳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请问这位梁总,文化公司是制作电影的么?“
梁少游凄楚的双目深邃着,“是我和我妻子的心血,做书的。”
居然提到美琳。
胜男的心狂跳着,几乎要跳出胸腔似的。
“名字很不厚道,父母在,不远游。”胜男小嘴一撅,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梁少游。
梁少游沉沉地一笑,打量着胜男涂了睫毛膏的梦幻迷离的大眼睛,停顿了几秒钟:“傻瓜,那么飘逸的名字,让你形容成这样。和陆游一样,名字的语源出自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作者,苏门四学士,秦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