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直觉自己要被他捏碎了,掰着他的手艰难张了张嘴,想说话,灌进嘴里的空气却咽不下去,断续咳出声。
傅逢朝的眼里布了血丝,质问的声音像被刀子划过一样淌着血:“为什么又骗我?”
梁瑾实在太难受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放开我……”
傅逢朝并不,更用力地禁锢住他,呼吸压下粗暴地亲吻上去,咬着他的唇抵进舌蛮狠搅弄。
这样的亲吻毫无温情可言,是又一次的惩罚式的亲密。
梁瑾逐渐缺氧到窒息,他在这样的窒息空白里意识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梁玦,他的灵魂是自由的,所爱也是自由的。
那时虔诚亲吻着他的指尖,一声一声说着喜欢他的人,是傅逢朝。
梁瑾忽然惊醒,背上开始渗出冷汗,不该、不该这样。这么久了,无论他怎么放低自己,傅逢朝始终不信,就连喜欢都只剩他单方面的迁就,傅逢朝没有说过,一次也没有说过。
在彻底濒死之前,梁瑾开始剧烈挣扎,拳打脚踢也发了狠地往傅逢朝身上招呼。
亲吻的意味变了调,变成一场宣泄情绪的拉锯战,梁瑾尝到嘴里漫开的血腥的味道,崩溃撞向傅逢朝。
傅逢朝被他撞得往后退,重重喘气,推搡间带下旁边柜子上的一瓶酒,“砰”一声响酒瓶落地四分五裂,酒水伴着碎玻璃飞溅。
太过刺耳的声音将梁瑾定在了原地,他大睁着空洞的双眼不断吸着气,脱力一般慢慢滑坐下去。
“起来。”
傅逢朝伸手过来,微凉指尖再次触碰上他,梁瑾条件反射地侧头避开。
这个动作让他自己和傅逢朝同时愣住。
梁瑾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眼泪汹涌而下:“……傅逢朝,你有病就去看病吧,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哽咽模糊:“我不想这样,我宁愿当年死的那个人就是我,我真的不想活了,很多次都不想活了,我真的很累,你能不能不要跟他们一样这么逼我?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梁瑾已经彻底失态,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与其说是控诉傅逢朝,他这样更像是失望之下的自暴自弃。
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忍耐,傅逢朝总会渐渐好起来,其实不是。傅逢朝比他以为的病得更严重,他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坚不摧。
他的崩溃和痛处从来不比傅逢朝少,做了十年噩梦走不出来的人并不只有傅逢朝一个。哪怕错在他,这样的惩罚他也真的承受不住了。
压抑的哭声在昏暗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傅逢朝按上他头顶,手指揉进了发间,再往后滑向后颈,沉住声音:“抬起头,看着我。”
梁瑾慢慢抬头,满是泪的眼睛睁不开,在混沌视野里勉强看到傅逢朝的影子。
傅逢朝在他身前跪蹲下:“疼吗?”
梁瑾不知道他问的是哪里,是磕到的后背还是其他,恍惚仍在落泪。
傅逢朝的手转向前,用力帮他抹了一把:“终于肯说实话了?”
梁瑾似乎又愣了愣,傅逢朝神色里的冷戾忽然就消融了,眼里重新有了温度:“梁玦,我有病,你就没病吗?过得这么痛苦,为什么要一直装模作样?装成以前的样子哄我,你以为我真会开心?”
梁瑾终于止住了哭声,通红的双眼忘记了眨动,他又一次被傅逢朝识穿了——这么多天在这里他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装的,模仿从前梁玦的语气和神态,试图哄骗傅逢朝,试图让傅逢朝高兴。
“演技倒是比之前好了点,”傅逢朝讥诮,“我想要从前的梁玦真正回来,是我在强人所难吗?”
梁瑾下意识答:“我做不到……”
“那就做你自己好了,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傅逢朝说。
“你不会开心……”
“我现在也不开心,都一样,”傅逢朝打断他,“你这样也治不好我的病,不如先把你自己治好。”
“我——”
“梁玦,”傅逢朝捏住他的颈,加重力道,“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当年车祸发生前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跟我说什么?”
梁瑾抖索着唇,傅逢朝没有像之前那样逼迫他,他却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被困在重复的梦境中,有时是雨夜里冲他疾驰而来的车,有时是格泰的高楼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那些重复高强度的工作,来自他爷爷、他母亲精神上的折磨,不断摧击着他,他被逼着不住往前跑,不知道究竟哪时能停下,更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停下。
更多的时候,他总是重复梦到同一个画面,他在昏暝无人的山道上狂奔,身后是喷发的火山灰卷着熔浆烈焰不断追赶他,前方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往后一步是被吞噬,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靠墙彻底滑坐下,张着嘴喘气,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傅逢朝没有催促他,松开手低头一块一块捡起了地上的碎玻璃,规整到一旁,甚至很有耐性地清点一共有多少块这样的碎玻璃。
这是之前他在国外做心理咨询时,某个医生教他的方法——控制不住自己时,就主动去进行一些有序的行为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想就这样放过这个人,但是梁玦说他不想活了。
傅逢朝真正怕了,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让他不敢再继续。
梁瑾终于说出来:“……我们的事情被家里发现,我跟我妈吵了一架,离家出走,我想去找你但忘了带手机,只能给你打公共电话,你没有接,我当时脑子有些糊涂了,走上大马路,没有看到逆行过来的车,是我哥推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