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拿到小吃,穿过马路,平静地往回走。他的住所在学校后面一处巷子里,住的全是本地人,烟火喧嚣,生活热闹,他租了个小阁楼住下,已经住了五天。
回到住处,他打开窗户往外看,一群白鸽飞过,停在不远处的钟楼上,上午九点,钟声响了。
只吃了几口,他便吃不下了。心口像被什么拽着,总落不到地。
如周千乘所料,他没坐飞机离开,转而去了一个中型码头。他用盛年之给他的假护照随机买了一张游轮票。那艘游轮要在海上行驶六天,一共要经过十二个港口。
他的计划是随意在某个港口下来,至于在哪里落脚,盛年之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临近开船时他改了主意,躲开摄像头,逆着嘈杂人群往回走,然后打车回到学校。他甚至在学校正门停了一会儿,那时候心里倒是不怎么慌了,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后面这条巷子里,正好看到有招租启事,便租了个阁楼住下来。
他做了简单换装,这一副学生打扮帮了他,房东没怎么看他的护照,收下租金就让他住进去了。
他原本计划先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一个第九区总长,政事繁忙且并不自由,不可能亲自跑到这里抓人,即便来了,也不能待太久。
可当他在第二天就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时,就知道这件事不会按照他预想的走向发展。
他错了。大错特错。
周千乘不会放过他。苏沫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钟楼整点播报声又传来,窗外鸽子盘旋飞舞,一个小时过得像是一年。
老旧的木制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那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那道窄窄的木门外面。这间阁楼除了他没人上来,其他房客和房东住在楼下,他也不认为这是哪位朋友来拜访。
苏沫从沙发上坐起来,转头看向门口,就算隔着门板,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破门而入的事周千乘不是没做过,这次也一样吧。苏沫心想,这道门比之前那道门轻薄百倍,周千乘这样的alpha甚至无需用力就能拧开,或者是踹开。
然后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苏沫没有想过,或者想过了,已经无所谓。
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了很久,苏沫没动。
“咚咚咚。”
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苏沫愣愣盯着门,不知道周千乘为什么会敲门。
“沫沫,”门外传来一道低哑熟悉的嗓音,“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苏沫仍然没动,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你开门,我们好好说。”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来来回回,压抑沉重,然后又停下。听得出来,周千乘的声音已忍耐到极限,有种下一秒就要理智尽失冲进来摧毁一切的可能。
苏沫突然间清醒过来,蓦地站起来,抓起毯子就要跑,可是一步没跑出去,又猛地停住。环顾四周,这间阁楼小得可怜,连衣柜都没有,只有一张单人床和窗边他刚刚躺过的沙发。
他根本就无处可躲无处可去。
大概是房间内的动静刺激到了周千乘,他敲门的动作改成拍门,“哐哐哐”的声音响起,门板被震得发抖。
“沫沫,你在屋里干什么!开门!”
声音没了刚才的隐忍冷静,苏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慌乱中去推窗户。那窗户窄小,外面窗棂上摆着几盆绿植,想要爬出去要费一点时间,但以苏沫的身量,是可以出去的。
周千乘再也顾不得什么,抬脚将门踹开,第一眼就看到苏沫已经探出去半个身子。
这里是四楼,摔下去非死即伤。
他两步冲进来,两只手从后面死死抱住苏沫的腰,往后一扯,两人都跌在地上。
“你疯了!”周千乘音调都变了。
苏沫也不出声,眼泪拼命流,全身肌肉紧绷着像块石头,周千乘抱在怀里都觉得硌手。
周千乘摸了他脸一把,一手的眼泪。
这五天来对于苏沫敢跑的怒火冲天,担心苏沫在外面出事的焦虑恐惧,以及没日没夜体力和精力透支的寻找,所有的这些瞬间没了。
以前苏沫也哭,怎么没像今天这样,剜人肺腑似的。
周千乘抱着人,让他哭,哭够了。周千乘慢慢放开他,把人翻过来,仔细看。
才几天不见,苏沫就瘦成这个鬼样子,脸只剩下一小块,下巴上一点肉也没有,饭肯定是没好好吃的,跑路也他妈不知道多带点钱。
转眼又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小吃包装袋,便知道他这几天全靠这个充饥。衣服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肥肥大大套在身上,脚上连双袜子都没穿。
周千乘站起来,先去关窗户,将插销关死,又去床上翻出一双袜子。
苏沫还坐在地板上,愣愣的,脸上泪痕干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千乘将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他没再挣扎,有种任命般的颓败。
光着的两只脚冰凉,周千乘蹲在地板上,将苏沫的脚握在手里攥了一会儿,等捂热了,把袜子给他穿上。
“既然要走,就这么照顾自己,连袜子都不知道穿吗?”
“刚才是要干什么?跳楼吗?我告诉你,楼下都是我的人,你就算跳下去,一堆人摞成一块也能接住你。”
周千乘恨恨地说着,心脏却仍然狂跳,无法从苏沫要跳下去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穿好袜子,他还捂着苏沫的脚不撒手,垂眼盯着地面,过了很久,听见心跳慢慢缓下来。
苏沫眼珠缓缓转动,看着周千乘:“……你想做什么,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