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贯的舒朗中,闻云川那张温和俊美的面容微微发沉,半垂眼睑,掩住眸中一抹稍纵即逝的厉色。
在这个壳子里呆了二十余年,一如所料,他素来顺风顺水,便自认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哪会预料到还有陷入困局的如今。
视线与上座紧紧贴在那掌门身侧的少女相接,见对方唇边隐隐透着讥讽的笑意,而后望向齐然玉,神情一换,眼中只余下欲言又止的委屈,闻云川明白了,他彻底地明白了。
眼前的对手是一个高端绿茶。
很快垂下头不去看她,他于宽大袖袍中拳头稍攥。
自上回前往青阳城再度同这位记忆中的青梅重逢以后,事情似乎便发生了变化,为了遮掩自己,他被迫弃掉手里得用的棋子,而如今,又站在大堂上被旁人高高上上地责问。
这是个变数,然而却于他有用,不能杀之。
稳住神色,闻云川恭顺地望着掌门,拱手说道,语气平稳:“什么玉扣,弟子不知。”
同时心中暗骂,倘若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告诉他这枚玉扣的实情,他又怎会因其蕴养神魂的效用而日日带在身边,从而惹出今日的事端?!
齐然玉按捺着怒火,问道:“你当真不知晓?”
堂下弟子模样依旧恭敬,回答照旧不改:“弟子不知。”
怒极反笑,齐然玉道:“可我当时分明就嘱咐过你们闻家的人
,待宣珮年纪到了,就拿着信物上门,怎么当时拜入我宗的,却是你?!”
说来这事也怨自己,倘若没有被一些事绊住了手脚,早该及时发现了。
她心中有自责,转头看向身侧小辈,她眉眼与故人很是相似,综合起父母双方优点生的极为出众,望之便觉几分自然而然的熟稔,于是更添追思与愧疚。
宣珮母亲先前于闻家家主有恩,而闻家却还能这样做,想必如此狼心狗肺的人家对待宣珮一定不会有多好,不然她也不会连去凌极宗参与普通弟子招生的机会都没有,年龄这么大了还是练气,直至方才才筑基。
感受到她的目光,宣珮宽慰似地搭上齐然玉的手,眸光清澈且不含杂质。
堂下,闻云川还在为自己辩解:“这。。。。。弟子的家人并未同弟子说过实情,否则我绝不会跟宣师妹抢夺入宗机遇。”
他面上展露悔恨,动情道:“弟子与阿珮妹妹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就是遇见危险,要拿我的性命去救阿珮妹妹,弟子也愿意啊!还望掌门师叔明鉴!”
搁这演琼瑶剧呢。
宣珮冷笑。
这话能信就有鬼了,这么有情有义,怎么你爹死了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
想到这里又觉奇怪,青阳城里打得激烈之时闻云川又在哪里,总不能这边战况如火如荼那边他自酣然入睡吧。说起来,事后听说闻家家主那一支除了个
闻云川就没有活口了,那么闻夫人同那个被惯坏了的皮孩子又是怎么死的。
咳嗽一声,宣珮打断闻云川声情并茂的表演,左手抚上胸口做西子捧心状,虚弱颦眉,一副弱柳扶风、风一吹就能刮倒的模样:“掌门师叔,我心口忽然好痛。”
死绿茶!
闻云川咬牙切齿,眼睁睁地看着齐然玉刚有所缓和的神色即刻重归冷峻。
靠着后者的肩,宣珮探出个头,眼神嘲讽。
就准闻云川挑拨薛冰吟等人找事,不准她向信任的长辈寻求依靠?
什么绿茶?
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齐然玉道:“你所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看什么?
下意识攥紧玉扣,闻云川还没有反应过来,齐然玉已然到了跟前。
她身姿英挺,颀长的身量并不比闻云川矮上多少,加上上位者身份和实力带来的由内而外的自信,临近时的压迫感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