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来处,主人。”塞琉古斯贴着他的耳侧轻道,语气有种压抑的渴望。走廊尽头的舱门被推开,海风袭卷他们的周身,梅杜沙一时有些恍惚,他们的来处?
等等……塞琉古斯是指他的来处?这家伙该不是想逃,还打算带着他一起逃?他一惊,一把抓住舱门上的把手,盯着那双绿眸冷冷道:“放开我,塞琉古斯……我知道你或许是想保护我,但我不能和你离开。”
“为什么?”一只蹼爪笼住他抓着门的手,绿眸眯起,犬齿微露,似一只被他激怒了的狼,“因为……在这里,有你在意的,存在?”
突然之间,肩头一沉。一柄黑色枪杆伸进他的余光里。透着虚弱的清冷的青年声音从后边传来:“你给我放开他……梅杜沙……我来,救你了……”
咔哒,保险栓打开的声响,他心下一凛,想将塞琉古斯推开,见他头一偏,一道火光擦着他的金色翼耳上缘掠过,额角瞬间血肉模糊。他急忙抬手护住塞琉古斯的头,却见他抬起了蹼爪,向他身后猛地抓去!噗地一声,一股温热的鲜血从后方溅上梅杜沙的侧脸。
梅杜沙一瞬间天旋地转。
塞琉古斯目光森然地收回血淋淋的蹼爪,搁在梅杜沙肩头的枪颤抖了一下,砸落在他的肩头,伴随着希礼尔喉头漏风般的咳嗽,大股大股的温热的液体喷涌在他的背上。
不。
他已经……已经害死萨珊了。
梅杜沙目眦欲裂地回过头去。
希礼尔的咽喉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如洪水般狂涌而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急救措施也想不到了,只是本能地伸出手试图堵住那些血,腰却被塞琉古斯一把锁紧,整个抱得离地,向后拖去。
他爆出一声嘶吼:“塞琉古斯,滚开!”
塞琉古斯置若罔闻,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又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余光瞥见他张开蹼爪袭向希礼尔的影子,梅杜沙怒极转身,一拳砸向他,手腕上“嗤”地一声,沉眠许久的刻托竟在此时苏醒过来,骤然暴涨成一柄蛇形长矛……
贯穿了塞琉古斯的肩头,将他整个钉在了背后的船舷上。
就像初遇时,他被封葬在冰川里的情景。
梅杜沙瞳孔剧缩,僵在那儿。
少年人鱼的绿瞳定定直视着他,目眦欲裂。泪水从他的眼角渗下来,混合着脸上伤处的鲜血,一直淌到嘴角,原本俊美的脸像被撕裂开来,成了一张小丑面具,赤色的鲜血几乎是从贯穿他肩头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他紧咬着牙,什么声音也没有出,金色的鱼尾散着前所未有的的炽热光亮,将凶器一把拔下,带着浑身鲜血,他一扭身,跃入了茫茫大海中。
直到“刻托”恢复原状,梅杜沙才从那一眼中蓦然回神。
前功尽弃。
那个眼神……塞琉古斯,恐怕恨透了他。
可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塞琉古斯,梅杜沙立刻转身。希礼尔气管已经破了,他撕开衣物替他止血,可根本无济于事。片刻前还在他眼中燃烧的黑暗怒焰迅熄灭殆尽,大张的嘴似乎喃喃着什么。
梅杜沙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
“不……原谅。”
他感到冷。寒冷刺骨。他闭上眼,良久未动,也没有回应,直至希礼尔的生息彻底消散,才抬起冻僵般的手,抚上了他曾经的挚友没有瞑目的双眼,然后跪在了他的面前,将头抵在地面上。
“对不起,希礼尔。我永远欠你。”
是的,他不该被原谅,这就是他的罪孽。
不怪塞琉古斯。是他为了复仇背弃了他的挚友,是他为了复仇豢养了那条猛兽,是他亲手将他害死。
一切都怪他。
恨我吧,诅咒我吧,希礼尔,让我永远背着十字架走下去,等到一切完成的那一日,我会下地狱偿还你。
狠下心,逼着自己做完必须要做的事,梅杜沙扶墙站起,跌跌撞撞的来到船舷边,望向海面。塞琉古斯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正是傍晚,外面的海面上映着血红的暮色,像被塞琉古斯的鲜血浸染透了一般。
他扫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东西,眉头深锁。
他只想阻止他,没想这该死的天外造物,却在这种时候令他失手重伤了塞琉古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