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言语上无法说动贺洵,他便开始用实际行动来反抗,有时候甚至故意在课堂上做一些很出格的举动。”
电话里,贺淮朝说着深吸一口气:“他的执拗彻底将贺洵激怒,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家里竟然建有一座像牢房一样的地下室,贺洵将阿尧关在里面不给他吃喝,说他既然喜欢拉琴,就要他和他的小提琴一起烂在那间地下室里。”
“那段时间我与母亲一直在求贺洵,也在暗中找寻地下室的具体位置。”贺淮朝顿了顿,声音在情绪的渲染中逐渐冰冷:“直到那天晚上,我跟在贺洵秘书阿尧身后终于找到了入口,还没来得及闯进去,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了秘书的惊叫声。”
“阿尧用小提琴最细的那根琴弦割破了动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贺淮朝说完,电话两头的气氛莫名安静了好久,久到钟衍已经判断不出听筒的另一头是否还有人,缓了缓,才启唇又问alpha:“后来呢?”
“之后一年时间里,阿尧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肌腱的复健上。”贺淮朝沉声:“医生曾经说他的手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拉琴,但他很坚强、也很努力,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我在当年自己的腿受伤后,意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因为这件事精神上也备受打击,疏于对阿尧的关心,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感到很抱歉。”
“阿尧曾经控诉这个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耐心听他完整拉完过一首曲子,直到他遇见了你。”
贺淮朝说完这句话,钟衍心跟着莫名颤了一下。
他以前只知道贺泊尧喜欢小提琴、在音乐方面展现的天赋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却从未想过要深入了解这件事于贺泊尧而言有怎样的意义。
那些日子在澜庭壹号,只因为自己说了一句:“讨厌小提琴,讨厌铃兰花。”
贺泊尧便将他束在书房的椅子上,逼他听了整整一夜的琴声,那把他最钟爱的小提琴,琴弦就是在那次断裂的。
钟衍记得alpha问他:“阿衍,是你亲口说的,你喜欢听我拉琴。你知不知道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可以说讨厌就讨厌了呢?
alpha当时心里一定很恐慌,也很绝望吧。
怔忪间,电话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将钟衍的思绪拉回。
他听见贺淮朝亲切、又带着点慨叹意味地叫他:“阿衍。”
钟衍敛起眸子,淡淡“嗯”了一声。
“阿尧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在你看来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今天就容我为他辩驳一句吧。”
贺淮朝的声音听上去透着些寂寥,缓了缓,才对着话筒意味深长道:“他真的已经很尽力去爱你了。”
“只是他的原生家庭从来没有教过他爱人与被爱的道理,他用错了方法,但我想……”
alpha默了默,很认真地对着钟衍说:“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好老师、与一些时间罢了。”
与贺淮朝的通话是钟衍主动挂断的,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来思考,但还是抑制不住心底那股隐隐揪痛的酸胀。
当初拿着刀从自己锁骨下面剜掉一块肉,钟衍都没感觉到疼。
如今却不知怎么了,一想到14岁的alpha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喝,最终绝望到只能用小提琴琴弦勒在动脉上来结束噩梦——这一刻,钟衍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小提琴陪伴在贺泊尧身边多年,拉琴于alpha而言已经不仅仅是爱好,更像是黑暗生活中一束可追逐的光、是他所有的精神寄托。
而自己……竟然曾经对他说过那样残忍的话。
晚餐最终还是只做了一半,钟衍撂下电话已经迫不及待回到屋里,想要在这一秒立刻看到alpha,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事实上,钟衍也确实这样做了,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或思考。
一双手环上贺泊尧腰间,钟衍将头埋在人胸口静静聆听着,侧耳感受到alpha沉稳有力的心跳。
亲近来得猝不及防,贺泊尧愣愣站在原地不自觉翘起了双手。
很快反应过来后,掌心落下,轻抚在钟衍的背上,问他:“怎……怎么了?”
“没事。”beta的声音低沉着,更像在轻声嗫喏:“厨房有一只老鼠。”
干掉一个人对alpha来说不难,至于抓老鼠……他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经验。
听见钟衍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只能无措地将人抱住,环在人后背的手缓缓收紧了些。
气氛沉默间,他听见beta问:“贺泊尧,你的那把小提琴,这次一起带过来了吗?”
“没有。”贺泊尧垂眸看过来:“怎么了?”
beta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想听你拉琴。”
这一声话音落地,钟衍看到alpha眼眸骤然亮了亮,像个急于在人前表现的孩子一样:“那我现在让姜泽把琴送过来。”
说话时无意识松开了自己,转身便要去身后的桌子上拿手机。
钟衍皱皱眉,眼明手快将人拽住,现在总算冷静下来了,叹口气:“算了,都这么晚了。”
alpha不以为然,挑挑眉:“你想听的话,让姜泽跑一趟就是了。”
少爷永远不知道他的一句话会给下面人无形中增加多少工作量,钟衍神情终于松弛了些,看着人有些无奈道:“我就是那么一问。”
说罢朝窗外给人递了个眼色:“自建房的隔音不好,会扰民。”
alpha平静下来,点头,眸光也随之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