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自镇定,竟不露半点心虚之色,反而隐隐有些个泼辣:“我是不喜欢元月砂,谁都知晓。私底下,我也是这样子跟阿采说。阿采忠心,眼见我这个主子生气,就擅自为我出气,就算是国法不容,我也是喜欢她的。阿采是个忠奴,宣平侯却如此狠心,处置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人。”
百里纤心中更是充满了怒火,非但没有担切,反而是显得咄咄逼人:“这等贱婢,勾引我父亲哥哥,害得我母亲失态,只因担心宣王府闹出什么丑闻,才一时糊涂欲图逼走冽哥哥。是她害得宣王府家宅不宁,死一百次一万次都不够。而阿采身为奴婢,为宣王府尽忠,我奈何不了元月砂,她为了我这个主子尽忠,主动弄死这个狐媚,一点错都没有。”
旋即,百里纤却也是语态柔和:“阿采,你为我如此,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是心中感激不已,更会对你家人加以照拂。”
阿采是赫连清挑的,而赫连清既然说阿采可以做心腹婢女,那么必定是将阿采彻彻底底拿捏好了。那软肋,拿捏在赫连清手中,也如同在百里纤手里一样。就算是让阿采为主子去死,这奴婢必定也是不敢多言。
赫连清虽然是失去了名分了,又被软禁起来。可她人在宣王府多年,自然也经营拿捏了若干人脉的。
阿采不觉泪水盈盈,百里纤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阿采是心知肚明的。
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是落在了赫连清手中,若是赫连清不高兴了,能轻易杀人灭口。
这世上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家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的。可赫连清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挑中的阿采,就是个极孝顺又不分是非的性儿。
显然,阿采不是那种可以牺牲家人,为全自己性命的人。
阿采顿时接过了百里纤的话头:“不错,纤小姐虽然是深恨元二小姐,却也是什么都没有吩咐我做。只不过,是因为我内心之中,恼恨这个狐媚害了宣王府,所以方才一时气愤,要除掉这个妖孽。”
周世澜瞧出这其中关窍,心忖百里纤年纪虽小,却是个狠的。这宣王府的小孩子们也是不知晓吃什么长大的,个个岁数不大就会这般作妖,这其中还包括百里冽。
他不觉淡淡的冷笑:“宫中动手,罪犯宫规,你只是个下奴,更是罪加一等。大约,也是要被活活打死,可是要想清楚了回话。”
阿采已然自知必死,听到了周世澜这样子说,虽然吓得脸色苍白,却仍然是不觉轻轻的摇摇头,示意自己说的话儿定然是真的。
身为下人,原本命贱,也不值当什么。
周世澜淡淡哼了一声,也没做理会。
这一切自然分明是百里纤指使的,在场的人都是瞧得出来,绝不会错的。不过阿采不认,百里纤自然也脱了身去。当然阿采就算被打死,也谈不上如何无辜。她听取主子吩咐,能随意取人性命,也谈不上好人,更说不上冤枉。
百里纤却没有低调,反而不依不饶:“这奴婢宫中做出此等事情,做主子的也是有看管不力的罪过,可是这个罪过,我应了又如何?”
她看似张狂,其实也是颇具心计。
毕竟一个区区约束下人不利的罪过,又怎么能比得上在宫中唆使奴婢,下狠手杀人。
百里纤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是声名尽毁,可是别人也是奈何不了自己的。
只要自己脸皮够厚,无视那些个闲言碎语,也是仍然能在宫中张牙舞爪。
恶心死元月砂又如何?
而阿采一双眸子,却也是泛起了淡淡的死灰色,大约也是认命了。
周世澜心忖今日之事,也到此为止了,只让那些个宫卫将阿采拖走就是。
不过就在这时候,却听到了一声轻柔的叹息,那叹息声之中,蕴含了淡淡的酸楚和怜惜。
使得人听到了,也是不觉心尖泛起了淡淡的惆怅。
周世澜瞧见了别人眼里的异样之色,也是不觉回过头去。
却见百里聂居然从那辆马车之中轻轻的踏步下来。
他双足踩上了宣巷的青石板,一步步的向着阿采走了过去,让这个最卑微的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那样子的尊贵,那样子的风华,对于京中贵女而言已然是梦中之姿,对于阿采这样子的奴婢,那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存在。
可是百里聂偏偏却也是来到了阿采的跟前,他那一双瞳孔,宛如有深深的漩涡,好似要将阿采摄入其中一半。
百里聂甚至伸出手,握住了阿采沾满了尘土的手掌。
阿采如遭火炙,这个即将要死去的奴婢,脸上却也是不自觉的流转了梦幻般的痴迷之色。
他不觉和声说道:“阿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说清楚。你是做错了事情,也是应当受到惩罚。不过,也许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不必死了,只受罚就好。”
阿采应该咬死是百里纤的,可是如今,她唇瓣张了张,竟似说不出话来。
那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泛起了淡淡的纠结之色。
百里聂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意:“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也许我会替你解决。就算是为了你家小姐好,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就认了错,好生受罚,真心悔过,免得继续错下去。这样子,才是真正为了她好,以后也是会感激于你的。”
谁也不会觉得百里聂在诱供,只因为百里聂样子是那样子的悲天悯人,仿若拈花的菩萨,容色温和,悲怜众生。
一个小小的奴婢,百里聂居然是能如此垂怜相顾,足以见证百里聂是何等的冰雪心肝,泽被苍生。就算是这般卑贱之物,也是能够得到了百里聂的恩泽。
其他的女郎无不是瞧得心醉神迷,难以自持。
唯独元月砂,却不动声色轻轻一挑眉头。
这算不算出卖色相呢?
这般绝世风姿,居然在个奴婢面前摆弄,长留王看来也没什么节操。
不知怎么的,她对百里聂格外不喜。明明百里聂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元月砂就是不喜欢。
她隐隐知晓为什么,就是因为百里聂实在是太完美了。
太过于完美的东西,自然也是显得虚假,难道百里聂不会上茅厕吗?
阿采虽然流露几许迟疑之色,到底也未曾多言语。可在百里纤瞧来,却也好似极值得恼怒的。
百里纤不觉咬牙切齿:“阿采,你是个忠心为主的人,可不能因为有些个人言语,居然就做出些个背主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