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却也是泪流满面。
她却不伸手去擦:“我还恐疑错了对象,不禁寻思,宣王世子多情。因那些个风流韵事,只怕赫连清手里也有别的人命。百里策颇多内宠,一多半是露水姻缘,贪图鲜,并不怎么在意的。若一个个去计较,只怕也是计较不完。能让赫连清计较的,必定不是什么庸脂俗粉。我忍不住想到锦儿死的前两年,宣王府闹出的那桩风流艳祸。那时候,苏家嫡女苏锦雀被百里策给迷住了,爱得要死要活,更委身百里策,拼命要嫁进去。她虽被嘲不知羞耻,可样儿美貌,出身尊贵,若是成了便是取代苏叶萱做世子妃,还轮不到赫连清这个妾。可惜后来苏锦雀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子死了。于是我让人,将苏锦雀的骨头给挖出来。”
静贵妃略顿了顿,方才说道:“她骨头上面,打进去的细针,和锦儿身上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贞敏公主听得惊心动魄,浑身冰凉。
静贵妃如今才提及这些,自然震住了贞敏公主。
那锅中泡茶的热水已经烧开了,贞敏公主居然也是浑然不觉。
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涌上了脑海,那时候自己才六岁,和弟弟一块儿玩儿。百里锦的乳母蕙娘抱住了自己,哄着自己。不知怎么,那个女人明明是蕙娘样貌,可她觉得别扭,就觉得她不是蕙娘。贞敏公主闹别扭,不肯抱,还嚷嚷着你不是蕙娘,你不是蕙娘。
不过别人觉得她是小孩子闹脾气,没当做一回事。
那个蕙娘笑着,拿出了一块玫瑰饼喂她。
贞敏公主咬了一口,渐渐便觉得瞌睡来了。
她记得周围渐渐变得模糊了,阳光也是温暖而柔和。自己眼睛快要眯起来时候,朦朦胧胧的看着那个点心盒子,盖子上描金弄粉拼了一个宣字。
那一天的事情,贞敏公主一向不乐意回忆。
如今想到了这儿,她忽而打了个激灵,宛如一股子寒流涌便了全身。
贞敏公主张张口,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她听到自己母妃对元月砂说道:“若非青麟将军提点,只恐怕我一辈子浑浑噩噩,都是不知道亲生儿子如何死的。”
元月砂却摇摇头:“我只不过提出疑惑之处,是静贵妃爱惜儿子,知晓龙胤京城这些贵女间弯弯道道,才查得真相。否则凭我多年人在海陵,就算搜集种种资料,这些事情怎么都不能想通透的。”
静贵妃阴狠狠说道:“我锦儿命苦,没足月都死了。如今那个什么十七皇子风头正盛,被捧着哄着,说什么聪慧伶俐。可我锦儿若活着,一定比他俊俏十倍,聪明一百倍。可他那么小,就已经死了。不然他一定会长得俊俏又聪慧。”
贞敏公主已然慢慢的回过神来,她用帕儿包住了滚热的手柄,将热水倒入了茶壶之中。
那茶叶让热水一激,顿时泛起了缕缕茶香。
贞敏公主将茶水洗滤过一遍,再泡了第二遍。
这些事情,都是贞敏公主做得熟了,就算是心思重重的,却也是做得分毫不错。
她听出了静贵妃的遗憾,这也并不奇怪。
她这个十九皇弟既然是死了,那么自然就在静贵妃的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分量。静贵妃会幻想这个儿子长大之后会如何的出色,甚至做太子都是极有可能。
母妃生了个儿子,自然是寄予厚望。
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眼见静贵妃哭得伤心肝,忍不住上前安慰。
她软绵绵的钻入了静贵妃的怀中,甜糯糯的说道:“母妃,母妃,没了弟弟,敏儿也会孝顺你的,敏儿也会听话懂事,不会让母妃失望的。”
而静贵妃的回答,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惜你是个女孩子,再怎么样,有些事情姑娘身子也是做不成。没个弟弟,我们母女两人一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些年来,自己样样出色,甚至一碗粥水,母妃也赞比御厨炖煮好吃。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在静贵妃眼里,自己这个天底下最出色的女儿,也绝对比不上六年前死去的儿子。
贞敏公主轻轻的垂头,将泡好的茶水分入茶盏之中,点滴不撒。
旋即,她奉茶给了元月砂和静贵妃。
“从今往后,周家与赫连清,就是妾身与青麟将军共同敌人。”
静贵妃知晓周家势大,周皇后这皇后之位更是稳若泰山。若不引入这些个海陵妖人,她又如何能有机会撼动一二?就算这位青麟将军妖孽非常,不男不女,甚至满手血腥,欲图谋反,是龙胤欲除之而后快的逆贼——
然,那又如何?
为了自己早死的儿子,就算是天诛地灭,她都是在所不惜。
元月砂也是微笑:“能得贵妃娘娘乐意合作,相信如今的元二小姐在京城的计划也是会更加顺利了。”
贞敏公主也是轻品茶水,唇齿之间却也是有那缕缕茶香。
她忍不住想,飞将军青麟的名字,就算是自己这个养在宫中,极少出门的皇族公主,实则亦然听闻她赫赫凶名。
也早知晓她杀人无数,双手染满鲜血,杀了的人累累白骨叠起来会跟小山一样。
别的不提,以飞将军青麟的岁数,如今却好似个半大的妙龄少女一般,姿容柔美可人,面容娇美细腻,甚至还能用那少女口气温温柔柔的说话。贞敏公主瞧在了眼里,也隐隐觉得有些可怖。
她不觉轻咬唇瓣,然而无论怎么样,她也不会劝静贵妃不要与这样子可怕的恶魔合作。
只因为纵然相劝,静贵妃一定不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