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匆匆,又是一年佳节时,银色的雪幕漫天而下,王府外的街道落满了积雪,几点行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大雪迎丰年,万家的灯火照亮了行人的归途。火红灯笼下的汉王府几个大字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肃穆,倒是平添了几分暖意。
府内湖心亭上,一锦衣年轻男子着白色貂袍坐于其中。一袭白衣之下,身形俊伟。
男子面若冠玉,剑眉之下一双如溪水般清澈的眼眸凝视着湖面,只是稍稍对视一眼便觉英气不凡,俊逸过人。男子的眼睛里透着光亮,让人不禁感叹世间竟有那如此清澈又深邃的眼眸。
年轻男子旁边站着一位清丽过人的女子,女子婉婉细眉之下,眼眸清丽。高挺的鼻梁下,朱唇微动。她的脸颊不知是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还是被这映人的炉火照得,两颊映得通红。
白扑扑的脸蛋上泛着两抹红晕,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眸随着年轻男子的目光一起望向雪落的湖面。落雪映佳人,煮酒一杯无,若说这是一幅画,便是好一幅湖心落雪图。
“那李寒山自镜湖一战笑傲江湖之后,翠微阁点红颜,风光无量。可皇城一战,一人力挫大内四高手之后,江湖便再无踪迹……”说完,女子合上了话本。
“殿下,外面冷,不如早些回屋吧。”女子说道,兴许怕是扰了年轻男子赏景的兴趣,言语里皆是温柔。
“映雪啊,你看你的名字取得多好,意境之趣不过如此。古人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这大雪之中,佳人煮酒相伴,读话本于我,赏人、赏雪、赏酒。人间乐事不过如此。”年轻男子看着雪落于湖面,啧了一口温酒,转身对着映雪说道。
“殿下,莫开玩笑了。外面生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屋的好,一会儿该是晚膳了。”映雪的脸蛋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更红了。
“都说了,无旁人在不必称殿下。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对了,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眼前这位随着自已一起长大的女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诗里说的北国有佳人,大概便是她的模样吧。虽是披着大衣,但也依稀可见那绰人的身姿,让人不免有些神游。
“从记事起,我自是随了殿下,就叫映雪了。”映雪回答道。
“今年是年三十了啊,你的家里人怎么样了呢?”年轻男子又问道。
“自从进了王府,就再也没了消息。”映雪望向了湖心,淡淡地说道。
“哦,你长我三岁,我这个弟弟当给姐姐拜年了。”年轻男子说罢,打趣的盯着映雪。
若是一般府中,断不会出现这般场景。在那一方围城里,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等级森严。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甚至下人当如牛马,稍有不慎便会有诸多的家法管教。
而主人呢,院墙之内只有家法不见国法,一些下人不堪责打,最终不过是草革裹尸,多赔些银两罢了。至于官府衙门,一个长了威严,一个收了钱财,哪会去给自已找不痛快呢。
不过小小县吏,这院墙内的主人高看了一眼便是青睐,指不定日后青云而上,那会去多管这等闲事。人命啊,从来就是不同的价码。
可这汉王府里却是另一般的景象。不是说没有家法,不讲家规。这大院的主人汉王岳浪自幼寒苦出身,与当今圣上刘从武相识于年少。二人见前朝荼毒百姓,视人命如草芥,遂揭竿而起,二十五岁举事,十年天下平定。
虽北方雷州、并州等重镇为北魏乘势所占,但至少结束了前朝昏庸无道的统治。出身普通人家的岳浪受封汉王、晋为护国公。他幼时积贫,所以即使如今贵为汉王的他,对家里仆人也是少有一般主子的戾气。
不过若有违家法、国法节制,行那仗势欺人、投机取巧之事,也是少不了责罚,故而主仆和谐,无所不服。
要说那世子殿下岳凌云,年方二十,虽为岳浪独子,但从小家教甚严,除去生性喜动,有些玩闹的性子,并无一般世家公子的恶习脾气,自然府中上下也是无不喜欢。
映雪作为贴身侍女,自进府之后便伴世子殿下左右,因年长世子三岁,故而岳凌云便常戏称其为姐姐。
听了岳凌云的打趣,又见他不知是坏笑还是好笑的看着自已,映雪扑哧一笑,脸上的红晕也荡漾开来,一对浅浅的梨涡更是添了几分动人。
“该回去了,我的好弟弟”。映雪凑近岳凌云的耳边,轻声说道。
“好说好说,那就听姐姐的便是。”耳朵有些发痒的世子立马应声道。
此刻,在王府书房内,一魁梧中年男子秉烛夜读。自追随当今圣上平定天下建立梁王朝已经十六年了。二人年少举事,因自已长刘从武一岁,便以兄弟相称。
虽然其后刘从武称帝,但二人感情并未淡却,二人见面刘从武仍称岳浪为兄,自称为弟,并让岳浪拥兵镇守一方,虽为君臣,情如手足。那些王朝已立,功臣当屠的历史旧事并未重演。
近些年岳浪镇守一方,和圣上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想当年皆是少年英发,如今五十有一,鬓角花白,可叹人生之易逝。
窗外大雪纷飞,落于身上不知是那白发还是白雪。北方故地,何时可收呢?如今天下成平日久,一些功臣宿将醉心于良田万顷,妻妾家儿,竭心于庙堂进退,还思战否?
岳浪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那是一场雪天的大战,也是一场以国运为注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