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是没有看错人。”羊元君看向谢宝因腹部,眼泪就落了下来,“皇室薄凉,他不薄凉。”
谢宝因抬手帮她擦去。
太子和太子妃曾经有过四个孩子,后来接连夭折,但是一直到现在,东宫除了太子妃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大约是七大王的圣眷太过,太子也不抱着能够即位的心,子嗣也就不再那么看重。
两个人少年夫妻,战战兢兢才携手走到今天。
“我说这些也只是希望夫人能够心软垂怜。”羊元君轻抓着女子手腕,请求道,“我不愿意死在东宫里,也不愿意和太子隔日而死,要是太子有事,还望夫人能代我转告林廷尉,求他为太子敛尸,陪葬在哀献皇后身旁。”
苔藓中长出的米花,随风摇曳,不起眼,可快乐。
谢宝因将目光落在眼前,终于是卸下心防,问了句:“那太子妃你呢。”
“林廷尉要是能够让陛下同意太子陪葬,就已经是恩德。”羊元君露出个浅笑,她也是快乐的,“再多的,怎敢再求。”
天子性情难测,无人能劝,贤淑妃所能劝的,都是天子当时需要台阶下来而已。
这次出行,谢宝因心中也没底,也是抱着会死的想法,但是看着女子心如死灰的神色,她还是笑着宽慰:“太子所行的是仁孝之事,一定会受到庇佑,郎君一定会拼命保下太子的。”
羊元君指了指这干旱的天,笑叹:“你看,这大暑已经过去五日了。”
谢宝因抬手挡在目前,微微仰头去看,指缝间,烈日灼人。
《逸周书》曰:土润溽暑,又五日,大雨时行。
又有俗谚道:大雨不时行,国无恩泽。
含光殿上,沈云同其余三人共同上书御史台大夫郑戎豢养外妇。
因为外人的介入,才使得这场父子的争吵结束。
天子伸手扶额,合上眼,粗喘着气,像是刚从梦魇中醒来一样,人也缓过神来,瞥了眼太子,不置一言。
神智清醒后,天子重新坐回去,手指覆在血书上,急诏郑戎入宫。
日出坊门一开,孙主薄就派人去通知了郑戎,大理寺卿林业绥因外室而连夜查来的事情。
郑戎知道后,赶紧爬起来穿好衣,着急忙慌的就跑去和堂兄商量对策,就在这时,宫里也忽然传来天子急诏的消息。
兄弟二人相觑一眼。
“先进宫去,最坏不过被贬谪,过几月我再把你调回建邺来就是。”郑彧敲了几下书案,“脛杖,到时买通行刑之人就行。”
有了堂兄的话,郑戎心中担忧减少,来不及回家再更衣,直接登车入宫。
等人走后,郑彧始终坐立不安,要只是外室,何必如此着急要诏见,而且林业绥又怎么会仅仅只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如此大动干戈。
太子也在含光殿安福公主!
他连忙起身更衣,吩咐家中奴仆备车去长极巷。
郑戎诚惶诚恐的入了含光殿,拱手行过君臣礼,来的路上也早就依旧把措辞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应对天子发问。
事情不明之前,他只管装傻充愣:“不知陛下急诏为何。”
李璋起身,边走边把手中血书展开,走到郑戎面前的时候,冷笑一声,慢悠悠的将血书覆在这人面上,手上使了些力,咬着牙,似乎要就此把人闷死才算完。
看到人挥手挣扎时,李璋一掌拍过,松了手:“自己看!”
终于得以喘息的郑戎,双手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捧在手上却发现是血书,他静下心看过后,手上发抖。
“主婿郑戎乖戾成性,沉湎淫逸,成婚后通奸民妇,公主忍气吞声,然主婿明目张胆把人带至居室,公主终是再也不能忍,与其争论,主婿却殴打公主。后公主回宫,文帝闻悉,降职主婿,接回公主,不久主婿假做出悔改之态,得知自己怀孕的公主心软和好。
那几日,主婿的确好生相待,柔情蜜语,公主入宫说与文帝皇后听,面露喜态,本要留宿宫中,却因想念主婿而改变主意。
离别之际,相约明日再入宫陪伴文帝皇后。
谁知刚归家就撞见主婿再犯从前之事,公主质问不过两句,主婿竟狠心将公主推搡下床,脚踩公主肚子,使其流产,又活生生打死公主。
贱奴当夜在室内亲睹此事,本欲追随公主而去,又不愿公主和腹中孩儿枉死,被主婿凌辱,苟活至今。
太子仁孝,不忘公主,以公主子嗣之身,求贱奴以污血述公主之屈。贱奴朱玉犹记公主音容,又岂敢推脱。”
郑戎沉默半响:“当年旧案,无至亲,不可追。”
李璋、李乙难得同声道。
“太子就是公主嗣子。”
“我便是姑母儿子。”
只听一声闷响,郑戎瘫倒在地。
郑戎、王宣和谢贤匆匆入宫时,天子已经以郑戎以豢养别宅妇的罪名贬谪,随后更要依据朱玉血书,判其诛罪。
三人也听说了太子以安福公主嗣子身份入宫来喊冤的事情,卢氏那里也得到消息,她思索几下,写了封信给家中。
长生殿里,李璋已经被吵到头疼欲裂,他干脆把太子一起拉了来,然后就是四个人一起吵。
郑彧说:“荒唐,太子是陛下血肉,怎么可以突然就是公主嗣子!”
李乙便驳:“哀献皇后在时,亲口让我称公主为母。”
谢贤说:“便是要重审,也理应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
李乙则喝道:“既要说法,岂是忘了八议?大理寺与刑部皆无权审理管辖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