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震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很快,负责打扫卫生的直殿监派了一群内侍过来,指挥的指挥,抬人的抬人,洒水的洒水。
而她,仿佛被抽去灵魂,整个人空空荡荡,也像一摊泥般,身子一点点下坠,蹲坐到地上,抱紧了双膝,像个无助的幼童,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渐渐地,天色变暗。
宫墙的血迹总算洗净,看似恢复如常,忙活完毕,一名掌司宦官注意到了她,走到她面前,问道:
“哪个局的?蹲这儿干嘛?”
她不出声,只发着呆,身上的凉,心里的凉,充斥着她,包围着她,令她无法动弹,亦无法开口。
见她没有回应,那掌司宦官瞬间恼了:
“嘿,你是耳聋啦还是嘴哑了?再不答话,小心爷爷嘴巴子抽你。”
一个温和的声音提醒:“掌司,她是尚寝局的,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掌司宦官不屑:“哼,尚寝局又如何?我新认了曹公公为干爹,还怕她们不成?”
听到曹公公三个字,绿竹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如两道利箭般朝他射去。
“呵,还敢瞪我?今天爷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掌司宦官眉毛一竖,扬起巴掌便要朝她打去,一只手腾地从后伸来,拽住他的手腕,他回身瞪去,正是刚刚出声提醒自己的那名内侍。
“找死呐?敢拦着我?”
那内侍低着头,侧着身子,刚好避开了绿竹的视线,向一侧指了指:
“掌司,蒋公公来了。”
掌司宦官望去,蒋安揣着一个拂尘踱步而来,令人讶异的是,身后还跟着几名内侍,抬着一个空轿辇。
他赶紧换了神色,带着手下恭敬拜去:
“蒋公公。”
蒋安也不理他,径直来到绿竹身前。
“叶典苑。”
他这名五品随堂大太监,朝她这个七品小典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万岁召您过去,请上轿吧。”
这一幕看呆了直殿监众人,掌司宦官后怕不已,向刚才提醒自己那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绿竹却置若罔闻,又呆呆的望向那堵墙,怔怔的问:
“你知道宫墙为何这么红吗?”
蒋安有些莫名,但还是微笑答道:
“自然是因为工匠刷的漆好。”
“不。”
绿竹摇摇头,眼底一片苍凉。
“因为——它是鲜血染就的。”
乾清宫。
热腾腾的水汽氤氲着绿竹麻木无波的脸庞,她呆呆的坐在浴桶里,任由两名小宫女为她细心擦洗。
沐浴完毕,换上崭新的华服,坐在梳妆镜前,继续由着她们给自己梳头、擦粉、抹胭脂。
直到坐在前殿等候,她都像个木偶般,静静发呆,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