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众愣愣地盯着卜仓舟。客栈掌柜小二一众抱歉地看顾少棠。常小文毫不避嫌,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朝卜仓舟直射过去。顾少棠和卜仓舟站在这一片目光剑影中,顾少棠威风凛凛,卜仓舟满头大汗。
因为西厂众看着他的时候那惊愕的眼神,他也看到了。
以前卜百豪教他说书,曾说:你说书如何能让众人心驰神往百听不厌?秘诀只有一个,那便是把自己当成书里的人去说。书里的人怒,你亦要怒。书里的人悲,你亦要悲。书里的人在你身上活过来了,这书也就说好了。
他想想,假扮别人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咬紧牙关,自我催眠:我是雨化田,我是雨化田,我就他妈的是雨化田……
先反应过来的是掌柜老柴。
老柴上前一拱手:“两位客官,蔽店真的满人了,站都么地儿站,两位还是请移玉步,到五十里外的驿站去吧,那里要啥有啥!”
“不用了。”卜仓舟悄悄扯了一把顾少棠,低声说:“你别出声。叫大家别动。”说罢两手背在身后,一改往日那乱七八糟小气巴拉的的步态,挺胸收腹踱着方步走去西厂众桌边。西厂众围着一条长桌,本来有坐的有站有坐的,都眼巴巴地盯着中间的小锅等吃饭呢。卜仓舟一过去,坐着的人都像屁股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
卜仓舟忽然觉得这群人中间有个光头很是面熟,定睛一看,不就是把他抓上船去交给雨化田的西厂三档头?只是因为换了衣服,一下子没认出来。
于是毫不客气地剜了三档头一眼。三档头猛地低下头去,刀疤纵横的脸上居然飞起一道红晕。
卜仓舟瞬间信心爆棚,目光转向三档头身边一个眉清目秀左眼角下挂着泪痣的人。卜仓舟根据三档头对泪痣男的态度判断,他在西厂的地位应该比三档头更高。所以卜仓舟的瞪他的眼神里又加了点责备的意思。泪痣男呆呆地退后,扯住身边一个面有胎青的低声说了句什么。卜仓舟站得远,勉强听到“驿站”和“督主”四个字。
卜仓舟知道雨化田已经到了五十里外的龙门驿站——雨化田一路鸣锣开道大摇大摆地过来,他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泪痣男这是想叫胎青男去驿站看雨化田在不在。
必须阻止。
胎青男猫着腰从泪痣男身后想溜出去,卜仓舟咳嗽一声,“去哪儿?”
胎青男看看卜仓舟,又看看泪痣男。泪痣男一愣,“禀——咳咳,他要去茅房。”
卜仓舟整整衣领,叉开腿在泪痣男原先的座位上坐稳,抬起眼帘瞟了泪痣男一眼,压低声音:“他去茅房,也用得着你叫?”
泪痣男:“……”
卜仓舟摆摆手,“坐。”
泪痣男给胎青男递个眼神。两人连三档头一起扭扭捏捏地在卜仓舟身边坐下,西厂其余的人却是不敢再坐了。卜仓舟伸出两只满是沙尘的手,“水。”
泪痣男立刻吼道:“掌柜!打一盆水来!”顿了顿又说:“要温水!”
然后又惊又疑地向卜仓舟:“大人稍等,水马上就来。”
卜仓舟点点头,收手把掌心的汗全都擦在皱巴巴的衣袍上。他实在是不敢多说话。虽然他的声音和雨化田有些相似,但雨化田平时说话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卜仓舟在蜀中呆久了,难免染上点四川口音。他生怕自己话一多,就露馅。所以在泪痣男叫了要水之后就没再开口,只是用眼神看看火锅叫西厂众示意动手吃饭。
谁知西厂众会错了意,立刻有几个人拿起筷子从锅里捞了牛羊肉点上酱料恭恭敬敬地送到卜仓舟面前。卜仓舟恨不能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死小风!难怪不肯跟我走!原来当官真他妈的舒坦!
但是他不敢吃。想起刚才被抬进去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桌上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是被下了毒的。于是摆出嫌恶的神色,“你们吃,我没胃口。”
泪痣男再吼:“掌柜!炒几样清淡的小菜来!”
卜仓舟:“……哼。”
这边西厂众把卜仓舟围了个团团转,顾少棠愣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瞪他,最后还是朝掌柜和常小文他们摆摆手。常小文叫手下收了兵器,自己却靠在一名大块头背上对卜仓舟柔声说了句鞑靼话。说话间不知有多少风情在眼波里流转,把卜仓舟电得头皮一阵一阵地麻。大块头翻译成汉话,“我家主人说,请这位公子过来喝一杯。”
常小文是三年前卜仓舟和顾少棠出关办事的时候认识的。鞑靼人久居北地,肤色黝黑,身强力壮,卜仓舟这样又黑又臭的汉人在常小文眼里都成了香喷喷的小白脸。常小文也不像汉人女子那样拘谨,一场生意谈下来,卜仓舟不知被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豆腐。卜仓舟无可奈何,后来只要一看到常小文过来,就把男装的顾少棠推过去。
那时顾少棠比卜仓舟白,比卜仓舟高,还比卜仓舟仪表堂堂。于是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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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下】
卜仓舟认识常小文,雨化田却绝对不能认识。
那头常小文说了要请卜仓舟喝酒,卜仓舟微侧过脸,问泪痣男:“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