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承非常自信:“不是会,是一定会。”
这天晚上,宫里就送了一张请帖出来,请他们两天后到皇宫里赴宴。
帖子上面说,他们只要在那所宅院中等着就可以了。宫里会有人来接他们。
朱云承拿着帖子冷笑:“他还是不希望我们在齐国抛头露面啊。”
无恨道:“他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
两天之后,整个离京城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朱云承和无恨坐在宫里来接他们的马车里,从车帘缝里看出去,能看到许多孩子在街边堆雪人。无恨看得出神。宜阳的冬天也会下雪,但是总是下得很小,地上最多只能留下一层薄薄的雪。他这辈子还没有堆过雪人。
自从出家了以后,这几年的事情他渐渐地都忘记了。但是更古早的记忆却像枯木逢春一样疯长起来。他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下雪,朱爽和几个孩子从树枝上抓些雪下来玩。有个孩子提议:“如果我们让一个人坐在地上,然后放一些雪在他身上,这样不就像个雪人了?”
朱爽自告奋勇:“我来,我来做雪人!”
他当真坐到了冰冷的泥地上,孩子们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头上扔一把一把的雪。他们忘了人是暖的,雪堆上去很快就化了。雪水顺着沿着他的脖子流到衣服里去,他顿时冻得哇哇大哭。
无恨那时候正好和另外几个孩子路过,他们故意又丢了几把雪过去,讥笑着走开。
“笨蛋就是生在皇帝家里还是笨蛋哪。”无恨记得自己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没过多久他就被朱爽无情地报复了。
朱爽带着一帮小伙计,趁他落单的时候把他抓去当了一回新娘。
无恨不禁莞尔。脸上笑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有万根硬刺穿透掌心。
朱云承还以为他是想玩雪了,笑说:“你啊,到哪里都玩心不改。咱们先去见卫皇后,回来哥哥陪你玩个够。”
他点点头。这时候有个东西“嗖”地一声从车帘下面打了进来,正巧落在无恨手中。
外面的武官侍卫们大喝一声:“谁!”有人离开队伍去追,立刻传来一阵小孩们的惊叫声。马车门被拉开了,负责接他们的武官探进头来:“两位贵客可有损伤?属下护卫不周,让两位贵客受惊了。”
朱云承急道:“我好像看到有个东西打进来了,伤着了没?”
无恨抬起手,原来是个雪球。
“小孩们也是无心的,不用计较。”
一路到皇宫去,有惊无险。
湖边的暖阁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卫修仪,另一个一身明黄色的衣饰,显然是齐国皇帝周之信。朱云承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他并非齐国人,按照礼节行了半臣里。无恨却只是双手合十,微一躬身:“贫僧无恨,见过周施主,卫施主。”
周之信脸上一怔,卫修仪两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笑着向周之信解释道:“大师已经遁入空门,在大师眼中,只怕黄金如粪土,帝王也如寻常人了。这是佛门众生平等的意思。”
周之信颔首,“大师客气了。请坐。”主客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卫修仪亲自给朱云承和无恨倒了茶,“今日有方外之人在场,咱们就吃斋菜和茶水罢。”无恨再次合手称谢:“多谢皇后的安排。”说着打量周之信一番,只见是个寻常相貌的年轻人,个头比卫修仪矮,身材也比卫修仪瘦削一些。再加上眼角下那一颗小小的,深红色的痣,比卫修仪竟然还多了点柔弱的姿态。他坐在卫修仪身边,要不是那身金光灿灿的衣服,只怕所有的光芒都要被卫修仪给掩去了。
朱云承和无恨都久闻这位皇帝的大名,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但是想想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了个男皇后,还在卫修仪长年到处奔波的情况下把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顿时又觉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朱云承率先捧起茶杯:“在下失意而来,能得皇帝陛下和皇后如此厚待,先以茶代酒,敬陛下和皇后一杯。”
四个人一起举杯喝了。卫修仪挥挥手,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齐齐退了个干净。周之信随手夹了片菜放到卫修仪碗里,然后才给自己夹了一片,向朱云承说:“康王爷,有话请直说罢。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能答应的朕决不推辞,不能答应的,也请王爷不要勉强。当然,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王爷白来一趟的。”
他说话的语气也如他的人一般一团和气,说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朱云承听出来了——周之信无非是想知道自己对他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要是有,周之信也许会回赠一些支持。若是没有,周之信只怕要像打发叫花子一样,随便给点金银就把自己打发掉了。作风不像个皇帝,倒像个生意人。
朱云承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对方这样比较好打交道。
“其实在下这次来,是想送些东西给二位。只要能帮到两位,在下就算是一无所得,也是高兴的。”
周之信微微仰身:“哦?”
朱云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卷轴:“这个,想必能对两位将来的计划有些帮助。”
卫修仪和周之信都不接,他微微一笑,自己当着他们的面把卷轴展开来。卫修仪看看周之信,表情很是惊讶,简直难以置信。
周之信仔细看了片刻,才说:“宋国的布军要塞图?”
朱云承卷起卷轴,双手捧上。
“不错,正是宋国的布军要塞图。这图上详细列出了宋国布置军力时的行军路线,以及各处要塞配置军力的多少,其防守的弱点在何处……有了这张图,两位一统天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