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梓洲果然停下,脸上却是非常的不耐烦。
“那时候,我也曾经问过他……有没有什么隐情要我转告给你,结果他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他只恨自己没能早一点去找你——”
奚梓洲面无表情爬起来,“哦。”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站在床边背对着萧晏穿上官袍,戴上官帽。萧晏不解:“你要出去?”
“昨天才有个江洋大盗判了秋后问斩——哼,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你在这里,那间牢房空出来了,我正好去松松筋骨——”一句话云淡风轻得像是说“我出去走走”。
萧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又要——去找那些——”
——原来他的完全没有反应,并不是心里没有感觉,而是他早已经习惯了用别的方式去发泄。萧晏咬紧牙关,总算没有把“死囚”两个字说出来。
奚梓洲回头微笑:“我要做什么,不管你的事。受伤了就好好歇着吧。”
萧晏一急:“崔徽之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说了这半天,为的就是要替奚梓洲解开心结,不要再纠缠于过往的恩怨,也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至于是为什么,他对自己解释说——这是因为他和崔徽之的友情。谁知,奚梓洲连半点情都不肯领。心里一不痛快,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去……
萧晏觉得自己很失败。
奚梓洲站在那里,整理着身上的官袍冷冷地说:“我高兴。你不是说,他一定会希望看到我开心么?我现在就是要去找乐子寻开心啊,你还有有什么好说的?”说完抬脚就要走。可惜他终究还是在生病,有些头重脚轻,走了没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亏了旁边有张桌子,他一手撑在上面,才没倒下去。
萧晏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他,哭笑不得:“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去——”奚梓洲不理他,自己冲门外喊:“来人!”喊完又回头,“我是用不着自己走路的。”随即就有个小太监推门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奚梓洲说:“扶我,去——”
“等等!”
萧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大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先出去!”
那小太监被他吓到,偷偷往萧晏那边瞄了一眼,又看看奚梓洲:“王爷,这……”
奚梓洲扶着桌子后退一步,“你先出去吧,”目光转向萧晏,挑衅似的说:“叫人去把赵世杰沐浴更衣,送到最末那间牢房等我。”小太监低眉顺眼地道了一声“是”就要走,萧晏再喊住他:“站住!别去。”
那小太监站住了。他忍不住暗骂自己——不就是个躺在床上的伤者么,有什么好怕的!可是他禁不住地两脚发抖。
还好这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在看他。
萧晏和奚梓洲互视着对方的眼睛,仿佛一场战斗。萧晏问:“你非要这样寻开心不可?”
奚梓洲故意叹息一声,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我这辈子也就能找这点乐子了。将军你也知道我现在心里不痛快,何苦为难我。”
萧晏望向小太监:“你先出去。”
小太监如获大赦,一溜烟跑了。萧晏看着他把门拉上了,苦笑说:“过来。”
奚梓洲挑挑眉毛,表示愿闻其详。
“不就是找个乐子么,犯不着费那个事去找别人,我也可以。”
奚梓洲故意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萧晏咬牙:“你放心好了,我会伺候到你满意为止。”
告白
奚梓洲扑哧一声笑出来:“将军,别忘了你身上有伤!我再怎么想要,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一个伤患身上。何况,你现在身体虚弱,恐怕会力不从心吧?”
萧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让他再去了,硬着头皮说:“这点伤算什么!何况也没伤到要害。想当年我在战场上一共中了三剑一枪,还不是照样——”
奚梓洲仰天一笑:“你刚才还说——不喜欢我开始的时候对你那样,是因为觉得对他歉疚……怎么你现在就不歉疚了么?”
“他要的是你开心。如果我能令你开心,想必他非但不会怪罪我,还会感谢我。”
“哦?”奚梓洲表示怀疑。
奚梓洲背着手在房里踱了几步,又踱回到萧晏床前。
“好一个事事为了别人着想的大将军。你做的这一切,当真只是因为,崔徽之……是你的朋友?你倒是说说看,你自己就这么光明正大没什么私底下想要的么?你要是真有什么私心,不妨大方说出来,这才是你为人的本色。”
萧晏不说话。他说不出口。
奚梓洲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你这么照顾我——不过你也该知道,对我来说,谁都是一样的。你先歇下吧。你要是在我手里有个三长两短,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萧晏忍痛,艰难地半撑起身子,眼睁睁看着他扶着桌子朝门边走去,开门,脚步虚浮地走出门,拉上门——
“梓洲!我喜欢你!”
门“砰”地关上了。
萧晏的脑袋绝望地落在枕上。
奚梓洲心里无论是爱是恨都只有一个崔徽之,他还有什么好指望的?算了吧。
如果奚梓洲真的能在这种荒唐的发泄里得到快乐,他没有理由去阻止。
他就要被处死了,他没有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喜好。
……
千百个理由从脑海中闪过去,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甘心地躺在那里,不再想这件事。
事实上,他甚至开始想象奚梓洲去找的那个人的样子——赵世杰……江洋大盗……会不会对奚梓洲有所不敬……或者……
令他受伤?
萧晏再次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奚梓洲再和别人做那样的事。只要一想到那些肮脏的死囚在奚梓洲身上动作,他就暴躁得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