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头的中年汉子点点头,又看看我:“去找个人来,要在杨副帮主手下做过事的,来认认这是什么人。万一出差错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最靠近门口那人接令去了。我以为那汉子至少会上来给我点颜色瞧瞧,谁知他竟蹲了下来,问:“你是什么人?”
我张嘴想说话,至少骂骂他们出口怨气,然后我自己被吓到了。
如果我只是因为干渴而嗓子沙哑,至少……还能发出一点点咯咯声。
可是,我现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哑了。
在路上给我喂的汤里,那股腥臭……应该就是一种哑药的味道。
沈千钧,真绝。
我识相地闭上了嘴巴。不久就有人进来,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中年汉子问他:“胡万田,你来看看这个人,认得么?”
胡万田……胡万田……胡万田?!
和我一同在安庆混日子的小乞丐胡万田?!
他……不应该是……失踪了么?
我睁大眼睛仔细端详,是他,没错。虽然衣服发式都换过了,可他那个竹竿身材……到哪都是最显眼的!
他听话地过来。他看我,我看他。
完了。在他那里我应该还叫荆随,但是在丐帮邀集另外十一帮派审我之后,谁都知道了荆随其实就是曲水镜。
在这里真实身份被捅出来,不知道后果如何。
可是看看胡万田那副茫然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见过我!
喂,就算你没听说荆随变成曲水镜了,可从前一起打架一起逃的伙伴你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胡万田做事向来谨慎,他上下仔细端详过我的脸,最后摇摇头:“不认识。”
不是吧?这,这才过了几个月啊?胡万田你给我看仔细点啊!我是荆随……你总该记得荆随吧?
中年汉子一阵疑虑:“你确定你不认识他?”
胡万田点点头,态度极肯定。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这些天实在是……太狼狈了,以至于他都认不出来了?
——可是我在丐帮的时候,就着这样一副狼狈相啊!
胡万田看看中年人没别的事,就先起来走了。中年人叹口气:“你还真是狠……别人到了这,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能听到我说话么?你叫什么名字?哪门哪派的?说不出就写给我看。”
我是真想写给他看。可是我已经把全部力气都用来拧断那个人的手臂,现在已经接近虚脱了,不要说写字,就是抬抬手指也不能。
他点头,对后面的人说:“看来杨副帮主送他来之前已经……给他施过法了。去给他拿个号牌,就让他和……三十五号住一起吧!”
嗯?施什么法?让我变哑巴么?这里……还关着别的什么人么?
有两个人大步过来,突然掏出了一个黑袋子罩在我头上,顿时一片天昏地暗。我自己还是两腿发软,他们直接就架着我出去了。他们似乎是不想让我记住路线似的,每走几步就拐个弯,也许走了半天,还是在原地转圈圈。
头上的布袋还没拿下来,手腕就给人抓住了,一线冰冷的金属物贴着肌肤在小臂上绕了一圈,然后合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
终于黑袋子被拿掉了。那人给我拿掉黑袋子的同时,狠狠推了我一把,我立刻扑到在……一张还算软的草床上。
这算什么呢?从一个牢房转移到另外一个牢房?
门“哐”地关上了。那是扇沉重的铁门,门上有个方形的小洞,于是从洞内穿过再落在地上的光,也是方方正正的一片。
抬起手腕看看,原来他们给我套上了一个铁环,环扣的地方好像是临时绞上的,手一动就会有尖锐的刺痛感。铁环上用细铁丝挂了个拇指宽的木牌,牌上只有白漆写的一个数字:八十一。
九九八十一……好数字。
忍不住冷笑,在流烟楼的时候,是二百一十六,到了这里是八十一,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跟什么数字扯上关系?
对面那张床也是一堆稻草上面铺了条草席,草席上只有一个草枕和一条薄被,没有人。
可是刚才那个中年人说的好像是……让我和什么三十五住一起。难道那个三十五出去了?可关在牢里的人还能出去遛达么?难道……那人刚刚死掉被“处理”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沈千月还不知道要给他哥哥怎么折腾……我得想办法逃走……
话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在古墓里失踪的丐帮弟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别的那些人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门上一阵响,又打开了。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进去。”
我赶紧倒下装睡着,眯着眼睛看走在前面进来的年轻人。他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四五岁,张着一张南方人才会有的小而匀致的脸,面色苍白,步履蹒跚——那姿态中,却隐约有一种密而不露的贵气。
可是当他走近,我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就吓得差点跳起来。
那两颗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神采。他的目光没有集中在任何地方,空洞得像是眼珠子已经被挖去了一样。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步态会如此笨拙。那是因为他的心神根本就已经被别的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门口的女人等他走到床前,才说:“上床。睡觉。”
等等,这声音……我想看看那个女人的脸,可是背着光,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个轮廓……好面熟,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