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英如愿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他见小皇帝来回踱步焦灼不已,体贴地端上茶,劝他早些安寝。
“他们逼朕杀长公主,你让朕怎么睡得着?”小皇帝指着天璇宫外,指尖都在颤抖。
遗旨的事,在他出长公主府时,陆北就同他坦白了。
他其实能明白父皇留下这样一道旨意的目的,是为护佑他坐稳皇位。阿姐与容谙,权势滔天的两人走到一处,于他确实是个威胁,更何况还有个强兵在握的安南侯。
可是,那个人是他亲阿姐啊!
是这世间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他记事以来,就爱护他、疼惜他的姐姐!
“陛下。”黄英躬身道,“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就给朕烂在肚子里。”
小皇帝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打发他退下。
不曾想,天亮后,跪在外边的朝臣不减反增。未曾睡好的小皇帝登时有些上火,意图喊来东厂提督赵笙,廷杖朝臣。
黄英伏跪在地,同他道:“陛下不是一人之陛下,您万不可与群臣离心啊!”
小皇帝忽而想起他父皇曾与他说的话。
——父皇与你阿姐都不重要,大胤的江山才最重要。
他低头望向自个双手,又与一人高的铜镜里着龙袍的自己面面相觑。
他审视着镜中人,镜中人亦审视着他。
他的手与心逐渐侵满悲凉。
是否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该变得冷心绝情?
大局当前,平衡既破。他是否该有所选择?是否该有所放弃?
小皇帝颓然坐下,手撑着额头,苦恼又疲累。
不知坐了多久,新上任的东厂提督赵笙快步入殿,神情有些凝重。
“陛下,番子来报,西郊有异动。”
黄英激动道:“异动?什么异动?安南侯要造反吗?”
小皇帝冷眼瞪得黄英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他接过赵笙呈上的密报,面无表情地看起来。
赵笙迟疑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先帝遗旨应分上下两块。一块在殿下手中,上书殿下忤逆圣意,手刃亲叔之罪。另一块则是先帝的赐死诏令。”
小皇帝缓缓抬头,将视线落到赵笙身上,神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继而唇边掠起一抹讥嘲。
“第二块仍在陆北手中?”
“是。”赵笙道,“陆指挥使已于今早在长公主府外请出半道遗旨。”
好个陆北!不仅瞒他手中有半道遗旨,还敢自作主张!
小皇帝憋着气,把密报拍在赵笙胸口。
“随朕出宫。”
黄英躬着身,姿态恭谨谦卑。待小皇帝走后,他缓步来到天璇宫外。
“大人们啊,何苦强逼陛下呢。陛下敬重长公主与容首辅,有陛下回护,到头来伤的只是诸位大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