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萧青阑扯着嗓门喊:“陈大哥,你等我长大!”
陈驰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然而转年,温鸿老贼为谋首辅位,孟京与萧父案震惊朝野。萧家满门获罪,株连部下,作为萧父的左膀右臂,陈父首当其冲。
在父辈们的庇护下,陈驰与一帮兄弟劫后余生,逃到东南。因着满腔怨恨,他们落草为寇,建立了屠翁寨。
屠翁,屠温。
他们与朝廷作对,与官府作对,直到遇见了南下巡边的容谙。
陈驰欣赏此人冷静多谋,有意纳入麾下作军师,不想竟被容谙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瞧出名堂,给招安了。
容谙说:“你们一点都不像迫于生计的亡命之徒,相反,你们军纪森严,行事颇得章法。容某大胆猜测,你们出自正规军。若是逃兵,苟且偷生尚且来不及,又岂敢与官府作对?那便是另有隐情。”
“至于是何等隐情——大胤边关鲜少闹过内讧兵乱,只除了永昭三十三年河曲之地的将领涉案,牵连甚广。”
“恩师在世时曾数次与容某谈及孟萧案,扼腕不已。言及当年,恩师有意救遗孤,然只与端敏皇后保下萧家小公子的性命,于西北却是鞭长莫及。但依容某拙见,端敏皇后出自章家,靖武侯在北境,想是不会袖手旁观。”
诚然,陈驰与他手底下的兄弟能成功出逃,少不了靖武侯的人暗中断后。
“朝中奏报里都说东南有个屠翁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容某一路行来至此,未曾听百姓有半句怨言,甚至听人说屠翁寨劫富济贫,从不扰民。”
“是以,容某猜陈大当家与手下弟兄出自西北萧老将军的部下。旁的人不知你们仍存活在这世间,但始作俑者是知道的。但他不能广而告之逮捕,只能年年以剿匪为名来镇压。”
“容某说的对吗?陈少将军。”
一句“陈少将军”听得陈驰沉默良久。
他问容谙:“萧家小公子还活着?”
容谙点头,但神情有些晦涩。
“他……入了内廷。”
陈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入内廷总比丢了性命好。
容谙又说:“陈少将军,你出身将门,一腔抱负不该被仇恨埋没于此。”
陈驰当然不想!可是——
“我等血性男儿,父辈的血海深仇不敢忘!”
“可你们在此盘踞多年,可伤得那人半分?”
陈驰无言以对。
容谙道:“少将军可以不负毕生所学,承父志、守大爱、护疆土,至于朝中事,容某虽微末,亦会拼尽全力以谋之。天理昭彰,必有公道!”
这些年来,陈驰始终没想明白,当时怎么那么轻易就信了容谙这么个区区礼部小官儿?
许是容谙身上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
许是容谙的话激起了他将门虎子的雄心。
“萧青阑啊……”
陈驰轻叹出声,拿帕子擦去萧青阑面上的尘土与嘴角的黑血。
“先前听闻你出征平定蜀南,陈大哥真的很为你高兴。不愧是萧家子。可你怎么、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