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寡言的老夫人,即便在面对公子时,也是关切中带着谨慎。自长公主嫁进来后,不知她与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待公子才逐渐褪去疏离感。
然而,再如何,长右也从未见过老夫人有如此开怀的时候。
不知想到什么,他心中忽而涌上一阵慌乱,拔腿就跑。
长庚不明所以,追上去:“你干嘛?”
“去、去接公子下值!”
“时辰还早呢,你急什么呀?”
长右摇着手,头也不回地跑去后院驾马车。
有些事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直觉,事有不妙。
容谙下值原是想先去长公主府的,听闻府中事,他朝长右看了眼,随即坐上马车。
“回容府。”
……
柳氏从未有过被小辈哄得如此开心的时候,她看着云嵩,忽然问起年龄。
“小侄小良胥三岁,今年二十有一。”
“二十一……”柳氏喃喃,涩然道,“我那小儿子若还活着,正好与你一般年纪。”
云嵩眼睛亮了亮:“您还有个儿子呢?良胥真有弟弟啊!”
“伯母不知,良胥当年到安南巡边,曾托小侄替他在安南留意生母踪迹。近年来,他许是思弟成痴,老把小侄当弟弟管教!所以,伯母不必担心,良胥定会尽全力寻找弟弟的。”
听着这话,柳氏又想起长公主婚后第二日来拜见她,同她说的话——
“母亲寻子一十七年,容卿又何尝有一日忘怀?容卿曾亲口同本宫说,贫困潦倒时,父母兄弟待他以爱;自卖自身后,养父母待他以诚,才得以成就如今的容谙。”
“世间人不知容卿隐痛,母亲与本宫是他唯二最亲近之人。”
柳氏陷在思绪里,忽听云嵩问她:“伯母当年是如何与亲子失散的?”
十七年前,南边遭水灾,又发疫病。
柳氏的丈夫明铭于归家途中遭遇滑坡,冲进大江,生死未卜。幼子明在舟染疫,高烧难退。家中无银买粮买药,长子明适安自卖自身筹得纹银十两。
柳氏捧着儿子的卖身银左右为难,病榻上,幼子呢喃着“哥哥,我要哥哥”。柳氏下定决心要去追富商带回长子。
一家人,生死理该在一处。
恰逢一对外乡夫妻在他家檐下躲雨,柳氏无奈托妇人照看幼子。她一路打听,循着踪迹找寻好久,没看到长子的身影。又忧心幼子病情,赶回家中。
屋子里空荡荡,不见那对夫妻,亦不见她幼子。
自此,她踏上茫茫寻子不归路。
“那对夫妻委实过分!伯母您好心让他们躲雨,他们不愿照看您儿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抢您儿子呢?这不是拆散别人家的天伦吗?”
云嵩气恼得不行。
柳氏无奈摇头:“当年是见他二人面慈,谁曾想……”
“等寻到您小儿子,一定不能让良胥放过那对可恨的贼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