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路过一处偏僻村庄,沿途二十余里只零落散住着七八户人家。见天气异常炎热,便下马寻水喝。走了一会儿,远见一棵大枣树下有人正在井边摇动辘轳,笑向小白道:“这下可要喝个饱。”
任马儿自去饮水,秦佑臻则坐在枣树下乘凉。忽见往京城方向的大道上奔来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直向西行。正看着,跑在后头的马儿慢慢停下来,马上主人摘下草帽朝秦佑臻高声道:“敢问这位公子可认得川里的人么?”
秦佑臻一怔,恍然想到这是西川镖局的切口,忙起身回应。
两人听闻打马掉头赶至近前,方才喊话之人不及下马便拱手道:“姜澈见过秦掌门。”
秦佑臻惊喜道:“老英雄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两人乃是白涣岳父西川镖局总镖头姜澈和他的大弟子原海。原海并未认出秦佑臻,听师父这么一说,忙下马磕头。
秦佑臻躲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小师妹又不在,不必多礼。”
姜澈看看左右,奇道:“怎么只秦掌门一人?”
秦佑臻点头笑道:“我正要赶往京城。姜老英雄这西川白鹰的称号当真名不虚传,老远竟能一眼看出我来,实在佩服。”
姜澈捋须笑道:“惭愧。老朽能认出秦掌门,实在是因为掌门的宝马太过不凡。”说着同在阴凉处坐下。
谈起各自行程,姜澈把自己这趟出门的缘由说了。
秦佑臻听闻笑道:“看来这里头定是天下难得的至宝,不然也不敢劳动姜总镖头和原大侠亲自走这一趟。”
姜澈同原海听了相看一笑。
想到镖局行走江湖最忌打探主家保物,秦佑臻忙歉然道:“恕罪恕罪。”
姜澈摆手笑道:“秦掌门何须如此。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只是今次这趟镖走的,实在,”
原海也笑道:“说来真是哭笑不得,秦掌门猜猜他们保的什么?嘿,竟是一坛子腌菜。”
姜澈捋须大笑,摇头道:“若非青城山真一道长亲自找老朽来说,老朽断不肯走这一趟的。”
秦佑臻也笑起来:“要姜老英雄亲身保一坛腌菜?这哪里是杀鸡用牛刀,简直是用青龙偃月刀砍杀跳蚤。”
两人听闻秦佑臻以关羽的宝刀作比,心中自是喜欢,不禁畅然大笑。
姜澈摇头道:“按说咱们镖局什么奇怪的镖没有走过,可叫老朽亲自送一坛子腌菜到三清观,还真是头一遭。”
秦佑臻听了心中一动,忙问道:“那三清观可是在离京百里的凤湖小舍?”
原海点头道:“正是。只不过离着观中还有五十里,便有官兵来接镖。”说到这里摇头笑道:“也不知这腌菜到底有何玄妙。”
秦佑臻点头笑道:“有趣。”
三人闲谈一回,姜澈起身道:“不知秦掌门只身赴京有何要事,若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敬请吩咐。”
秦佑臻起身笑道:“不过是去北定王府赴宴。只是老英雄难得出川,何不往弥蓝山走一趟,看看你家大姑娘?”
姜澈心中自是一万个愿意,口中推辞道:“哎,哪有这样的道理?老朽贸然前往,只怕搅了山中清净。”
秦佑臻笑道:“老英雄不必客气。白家娘子近来郁郁不舒,见到爹爹和师兄,或许能开些心,”
不等秦佑臻说完,姜澈急道:“里儿怎么了?”
秦佑臻笑道:“里儿无事,只不过,要恭喜老英雄就快做外公了。”
姜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忙拱手道:“同喜同喜。如此说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这丫头,此等喜事,高兴还来不及,又烦恼什么?”
秦佑臻将原由说了,姜澈叹道:“傻丫头。”
秦佑臻道:“老英雄,若镖局无事,还望两位多留几日。等我从京城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姜澈喜不自禁道:“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先在这里告扰。”三人闲话一回随即告辞分别。
秦佑臻一面飞奔赶往凤湖一面由衷感叹:“真乃天无绝人之路。”
原来北定王爷赵存让母家祖籍四川,且与青城山颇有渊源。多年来最能讨太妃欢心的便是这一坛盛夏时节家乡的时令腌菜。因今年太妃生辰前亲往三清观还愿小住,而青城山真一道长又因身体抱恙不能亲往,是以才特地秘托西川镖局的姜澈前来。
风驰电掣般赶到三清观,离观尚远,便见各处官军罗列,防备森严。秦佑臻隐身暗处预备见机行事,只挨到天黑,也未见太妃行踪。
正自踌躇,忽听大道上一阵吱呀马车响动,探头看时,却见十几个侍卫和七八个侍女挑灯围随着辆黄盖八宝翡翠车徐徐而来。经过秦佑臻隐身之处,那包裹严密的车中忽然传来一声老妇人轻嗽。
秦佑臻不及多想,呼哨一声,眨眼间两只白毛赤目犼犹似一道白光纵身跃上。众侍女吓的花容失色,惊叫着四散逃散,登时灯火熄灭乱作一团。侍卫吵嚷着“保护太妃”,却被犼儿吓的连连后退。
秦佑臻趁乱抢上,见车中老妇人满脸惊骇,忙安慰道:“太妃莫怕,我并非歹人。”
老妇人抬头猛见白毛赤目犼血目圆睁,啊的一声,倒身昏厥。秦佑臻忙将人拉上马背,喝退神兽,抖缰便走。才奔出一射之地,忽听叮叮叮一阵铃响,夜幕中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连人同马一起罩住,随即拖拽倒地。
见数十弓箭手涌上,秦佑臻拼力挥动匕,将网子豁开一角,冲马儿吼道:“go!go!go!”
眼见马儿消失在夜色中,忽听一阵大笑声起,但见火把燃处,北定王爷赵存让闪身出来,拍手道:“江湖尽传弥蓝山掌门秦佑臻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只可惜,本王却非鲁国公可比。”
秦佑臻哼了一声,猛觉触手温热,低头看时惊见太妃背心中箭,不觉惊怒交加,高声斥道:“赵存让,你竟忍心射杀亲娘?”
赵存让冷笑道:“明明是秦掌门掳人不成害死太妃,怎好嫁祸本王?况你抗旨不遵在先偷盗金牌在后,本王奉命捉拿归案,说不得只好牺牲小我,力保大宋官家威严。存让忠心惟天可表,相信太妃在天有灵自会体谅。”
秦佑臻冲口骂道:“好个佛口蛇心的畜生。”
赵存让走至跟前,皮笑肉不笑道:“秦掌门欲掳太妃交换段周,比之本王又有何不同?其实何必如此麻烦,只要依了本王,自然事事听从姑娘。”
秦佑臻恨道:“那天竟没能将你一枪毙命,当真苍天无眼。”
赵存让伸手抚胸,哼道:“本王天命所在,不劳秦掌门费心。倒是常湛,若不能五马分尸,实在对不住他大侠威名。”说完仰天大笑,亲自将人押去严加看守。
进到地牢,一眼望见铁栏内吊着两人,秦佑臻惊呼道:“段将军,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