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的葬礼一波三折,总算是结束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吃早饭,我爸就催我赶紧回镇上。
现在老家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我和我妈都想接她一起去镇上住,但奶奶没同意。
祖屋地陷,连房子都没法重建,我们不放心奶奶一个人住在地洞旁的厢房里,就决定去申请换块宅基地,另外给奶奶建套小房子。
我爸得留下来处理这些事,这次回去的只有我和我妈。他担心出意外,这次亲自把我们娘俩儿送到村口,亲眼看着我们上大巴才放心。
来往于盘龙村和华锦镇的大巴一向比较旧,但今天这辆大巴格外破。不仅连漆都掉了,就连转向灯都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儿用橡皮泥捏出来的。
一天只有一班车,我妈满脸不乐意地上了车,跟司机抱怨:“师傅,你们这车该换了。破成这样,万一在路上出事,车上这么多人怎么办?”
我跟在她身后上车,惊讶地现平时大半车厢都空着的城乡大巴上,这次竟然坐满了人。
这班车一路上要经过好几个村子才会到镇上,或许是山路颠簸,乘客们都无精打采的,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木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反应。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想要下车。身后的车门“哗啦”关上,大巴启动,飞朝前驶去。
我妈扶住差点摔倒的我,压着怒气跟司机理论:“人还没坐稳呢,你别着急开车呀!摔伤了怎么办?”
大巴度更快了,司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脖子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转向我们,出“咯咯”声响。
“摔不伤。”他缓慢而嘶哑的说,像是喉咙破了个洞,漏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饶是我妈神经再粗,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忍住了继续跟司机理论的心思,拉着我去中间的两个空座位上坐下,小声对我说:“这个司机多半有病,咱们先别惹他。下一站我们就下车,去那边的民宿住一晚,坐明天的车回家。”
我总觉得这车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现在大巴疾驰在山间小道上,我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司机来个鱼死网破,整辆车的人都得摔下山崖。
透过车窗上的倒影,看到额角的黑蛇印记,我稍稍心安。
没事没事,云潇陪着我呢。
我安心了会儿,又觉得不能总是依赖一条蛇。
大巴车开得很快,几乎能在山路上飞起来。
我妈坐在窗边看风景,看得心惊胆战:“不行,回头我一定得投诉这个司机,山路限3o码,他至少开到了12o码!这不是拿全车人的性命在开玩笑吗?”
怪不得我脑袋晕晕乎乎的,这么快的车加上九转十八弯的山路,不晕车也得晕车。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妈,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我妈用力嗅了嗅:“可能是车上谁带咸鱼吧。”
我确定这不是咸鱼散出来的味道,而且我应该在不久前闻到过这种又臭又腥的味道。
腥臭味越来越浓,就好像是掩盖不住了似的,一股脑地全涌了出来。
黄斑蛇狰狞的面目一闪而过,我猛然意识到上次就是在它靠近我时闻到了类似的味道!
我忙朝四周望去,没有黄斑蛇的身影,但一直都神色麻木的其余乘客,这会儿像是被高温灼烧的橡皮人,身体扁扁地贴在座椅上,仿佛熔化了一般,正有灰色的水珠滴滴答答从他们躯体上滴落。
我摸了摸身下的座椅,温度如常。
我妈忽然抬起脚:“谁的东西打翻了?”
黏稠的绿色液体顺着地板从后座蔓延而来,我抬起腿的时候,口袋里的纸巾不慎掉落在地,正好碰触到绿色的液体,立马被腐蚀了,出“滋滋”声响。
“这什么东西?”我妈被吓了一大跳,拉着我站到座椅上,回到看到其余乘客熔化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更是整个人都不大好。
她紧紧抱着我,身子忍不住颤:“薇薇……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保持平衡,以免让我们两人都掉入脚下绿色的腐蚀性液体中。
坚实平整的玻璃忽然变得柔软,我心头一个突突,扭头看见玻璃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蠕动的肉壁。
肉壁上渗出同样的绿色液体,我忙收回手,现整辆车都被这样的肉壁包裹,而且四面八方都有绿色的腐蚀液体渗出。
座椅下端被绿色液体腐蚀,歪倒下去,我不得不抓住前方座椅才能避开地上的液体。
腥臭味越来越浓烈,绿色的液体咕咕冒泡,其中偶尔飘来尚未消化干净的断肢残臂,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某种生物的胃里。
这个现让我头皮麻,还来不及思考对策,我妈在极度紧张中,被不断加剧的腥臭味熏晕。她整个身子压下来,我支撑不住,直直往地上的胃液中摔去。
眼看就要摔下去,额角传来一股凉意,我下坠的身子被这股力量拉扯回去,云潇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扶着我妈,蹙眉道:“怎么不喊我?”
云潇如今只剩下一抹元神,他修为下跌严重,需要不断修炼才能保持元神不散。修炼最忌讳被人打断,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打扰他。
说话间,我们脚下的座椅化作肉壁,渗出绿色的胃液。
云潇撑开一道结界,将我们保护在内,嫌恶地打量了眼四周。
我欲哭无泪:“我坐错车了……”
“没事,闭上眼睛。”云潇揉了揉我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乖乖照做,察觉到云潇的妖力从他身上迸出,穿透结界后直冲上方。
耳畔传来“嘎啦”一声,像是利箭破开山石,顿时有明亮的天光落下,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终于能够让我自由呼吸。
我们离开那个生物的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