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爷有所不知,这承安楼原先名月桂楼,乃是由于这酒楼曾是观月的绝佳处所,又因地傍弥河,故唤做此名。
只是,前些年北地动乱,这酒楼掌柜的独子便应招入伍,只是这一去便是两年杳无音信,酒楼掌柜从此患上了心病,不久就郁郁而终。
如今这酒楼就只剩下了个女主人艰难维持,又常年缠绵病榻,恐不久就易手于人了,但酒楼女掌柜不忍天下再起纷乱,于是改名为承安。”
听到姜秉文这么说,郑瑜竟湿润了眼眶,一旁的福王爷也扯着长袖擦拭涕泣。
二人好一阵才缓和过来,此时,福王爷也没有了见掌柜的心思,只是对姜秉文说道:“如此苦命的妇人,老夫应当重重视赏赐才好,如此方可表示本王对其的慰念。”
“王爷不必费心,一切都由下官来操办即可。”姜秉文面色充满敬仰,心中再次暗骂:“真是慷他人之慨,虚伪至极。”
直到给福王爷与一行官员安排好住所,姜秉文和郑瑜才有了单独面谈的机会。
在县衙正堂,二人皆坐在正位下第一排的位置,原本姜秉文请郑瑜坐上正位,后者却推辞不肯,二人只好平起平坐,同坐在下第一排。
“姜大人,今日我等已虚度一日时光,不知何时能正式展开核定活计?”
“郑大人多虑了,自听闻诸位离开益都,前往我等治所,我县官员便已然将近年报告重新整理一番,静待审查。
郑大人随时可以验收评定,但郑大人与福王爷一路跋涉,还望好生休养一番再展开评定也不迟,莫因一时急切而伤了身子。”
郑瑜心中暗惊,却面色不变,心中思付到:“这福王爷昏庸,一路过来,竟要求我等便宜行事,不到档口,不得私自暴露行踪,即使我一再劝说,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我一路小心,但进了县城,那王爷却自己把名声传了个遍,这简直是昏庸之极。
但这姜秉文在短短两日时间,竟能把近年的的文书重新整理,果真是处理政事的一把好手。”
此时,姜秉文心中也暗自得意:“多亏县中早有将文书存档,每月分理记录的习气,这大大降低了这几日的工作量,否则仅靠短短两日定不可能将文件整理齐全。”
此后二人又闲谈了小半个时辰,期间,姜秉文也从郑瑜口中得知了京城内风云迭起。
竟然还跟前些日子松山失守,洪承畴和祖大寿等一众将领降清有莫大的联系。
原来,在清军与明朝连续几年的作战中,两方各有损伤,皆是强弩之末,明朝剩余五万多将士全部退守松山,依靠城坚池固倒也勉强抵挡清军的进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此时身为兵部尚书的陈新甲却着眼国内民生,希望减赋安明,停息大战,提出和谈的主意。
其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说服崇祯帝派出和谈使节前往清处。
这时清军的统帅多尔衮也自知冬日将近,后方补给难以为继,也同意和谈。
至此好似一副万事大吉的模样。
但坏就坏在陈新甲的一次无心之举上了。
兵部尚书每日都要将兵部的文献重新腾抄散到官府各处,这事定然不可能由尚书一人处理,于是也就有了许多抄书的小吏。
不知是小吏大意,亦或是陈新甲马虎,竟将明清和谈的文书也誊抄了百十份,传到官府各处。
由于和谈乃是国家大事,崇祯和陈新甲害怕受到过多的阻挠,便一直封锁消息,希望对和谈事宜处理妥当后,再通知各官员。
如此一来,秘密泄露,弄得朝堂上下群情激愤,深以和谈为耻。
这消息传到多尔衮的耳中却以为明朝是在羞辱自己。
于是下定了决心,动员清军全部兵力,在付出惨痛代价后夺取了松山,活捉了洪承畴和祖大寿等一票明朝北方边军将领。
事后,崇祯帝寻责问斩,单单有品阶的官员,包括陈新甲在内竟然有七十二人,其中不乏从松山九死一生脱身回朝的有功之将。
陈新甲等问斩是由于泄露机密被定为叛国,而脱身回来的有功之将,则是由于防守不力,使国蒙羞。
如此一来,不仅弄得朝堂人心涣散,更是使边关将领惶惶不安,人人想破脑袋的自保,无人关心国事,整个国家积若累卵,前途漂泊不定。
说到这里,郑瑜不禁红了眼眶,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一口喝干了茶盏内的清茶,并拱手向姜秉文行礼,告辞离去。
姜秉文一直送郑瑜到官府门口,看到郑瑜的马车消失在远处,才重新回到正堂,坐在方才的椅子上。
此时姜秉文的脑中很乱,好似有千万乱麻在脑中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