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在等我吃饭吗?盼生呢?”
许云推了下成惟,见他不开口,只好自己告诉女儿,“盼生她……离开了。”
成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离开了?她能去哪儿?”
许云在盼生来之前,做了一些关于胃癌的功课,标注的注意事项第一条是:病人较常人更为敏感,千万不要因为一些生活习惯,让对方感到不愉快。可她在和盼生的短暂相处中,发现盼生的敏感只用于审视自己,好像在她的观念里,她自己是无关紧要的。这段时间,许云不仅没觉得麻烦,还有些同情她的遭遇。
“我也劝过她了,我说医院看病也是可以报销的。但她说,她没什么钱可以还给你,就不能再花你的钱了。”
许云把盼生留下的信拿给成钰,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会当好人”。
落款处是她练习了多次,已经写得比较工整的名字:刘盼生。
成钰看到那行字,那自从知道盼生得了胃癌,便一直回避的,害怕盼生要面对病痛与死亡的恐慌、难过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此时被妈妈揽到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一定是知道了。”
成钰猜测,盼生应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或者得知看病会花很多钱,为了不麻烦自己,于是选择了再一次流浪。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盼生,还是任由盼生这样一走了之?上帝在创造盼生时,好像忘记添加自私了,于是一个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的人,却愿意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
像盼生所处的环境,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人?难道人性善恶,真的是基因注定的吗?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等成钰哭完,成惟安慰女儿,“你为她做得够多了,如果真的替她看病,她会觉得自己欠你太多,真到了看不好的时候,她走都不安心。这是她的选择,我们要尊重她。”
成钰点点头,开始强迫自己想一些好的事情,比如她这一次流浪应该会比上一次好许多,她有厚衣服,还有些自己赚的钱……说不定,会有别的奇遇呢?
“我和你妈妈把联系电话和地址写给她了,真有什么需要,还可以联系我们。”成惟拍着女儿的背替她顺气,“要不我和陈朗说,再帮你请几天假?在家好好歇几天。”
……
自盼生离开,成钰就有些没精打采,孙聪给她发了消息,成钰都没心情了解。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
见成钰没有回复,孙聪自己憋不住,还是将这件事分享给她:“真的太逗了,李伟华被狗厂的野狗咬了,身上被咬得一块好皮都不剩,据说可能要少个零件了。”
“赵玉兰来局里报警,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声呢。但这是意外,报警也没有用啊。”
“这是……意外吗?”
“可不是自己作的嘛,我给你发个视频,你看看。”
成钰站在卧室的窗前,万家灯火缀在无法丈量的夜色中。她想起盼生,不知道对方现在住在哪?还有止痛药吗?可她不敢细思,点开和温良的聊天界面,红色的感叹号,提醒她已被对方删除。
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出自尼采《善恶的彼岸》
成钰点开那个视频时,想到温良那双黑夜般的眼眸,希望这只是一起意外事件。
“他们……不值得你堕落。”
——暗夜完
子夜-01
“那个女的叫什么?七月是吧?你们晓得她为什么叫七月吗?就是因为她是七月做这行的呀,以前的工牌号是0369,都是熟面孔了,一个酒杯能砸到三四个点过她的。”
“多刷几个嘉年华,我就把她以前照片找出来。”
男人举着强光手电筒,卖力地吆喝着,“之前哪个说我不敢来的,刷个礼物不过分吧?还说我害怕,笑死了,我怕过什么。反正我肯定不会像那个凯哥,被吓得屁滚尿流,就他还凯哥,凯小弟吧。”
李伟华长着双向下的三白眼,不知道是不是直播设备打了光的原因,他的眉骨、颧骨都显得有些凸出,那张嘴向上咧起时,与赵玉兰同出一辙。
屠狗场位于徐风市郊区,人迹罕至。凌晨浓重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只能听见阵阵犬吠声。
他跨过警方拉的警戒线,呸了声,“就一些狗,还分批处理。”
“之前刷了好几个嘉年华的那位土豪大哥在不在啊?我都到这里了,不刷点东西说不过去吧?”李伟华举着手机,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说起来举报的那个人大惊小怪的,这个地方在我们徐风相当有名,狗肉馆都是这儿供的货。”
“不会有人没吃过狗肉吧?那玩意味道真不错,有机会可以尝尝。”他看着弹幕,“这儿有点偏,一般大家都不往这里来,这里的狗有些是人家养来卖钱的,有些是被抓的野狗或者被遗弃不要的流浪狗。”
“吃狗肉的都晓得,这是行业的规则,也就那些警察大惊小怪。”
也许是平台给了推荐,又或是内容过于猎奇,直播间人数蹭蹭多了起来,弹幕上也刷起自己知道的谁谁谁家的狗丢了找不到了等诸多事迹。
画面上不断闪着礼物特效,还有不少弹幕在留言,怂恿他去直播那些狗。
李伟华喜笑颜开,将收到的礼物都报了一遍,举着手电筒,向关着狗的笼子走去。
随着画面逐步拉近,一只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流浪狗眼睛因为绒毡层反射作用,在黑夜里泛着黄黄绿绿的荧光,如坟地里蹿起的点点鬼火。伴着阵阵低声嘶鸣,不少狗对他呲起牙,像是在警告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