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两人见势不妙,立时不再纠缠,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
柳沉疏微微松了口气,将张五在地上放平躺下,而后立时为他施针解毒——无情弯腰,低头盯着地上的铁蒺藜看了良久,回过头来与恰替张五解了毒的柳沉疏对视一眼,低声道:
“是九幽老怪的徒弟铁蒺藜和狐震碑。”
柳沉疏点了点头,指了指仍在昏迷之中的张五,轻声问:“看来刘独峰确实走了这条路,我们送他去山神庙?”
无情点头。
山神庙并不远——但出乎意料地,山神庙里此刻却并没有人。不过好在不论是庙门口的马车还是庙里的篝火和干粮,无一不说明了刘独峰和戚少商确实来过这里,而且应当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转。
柳沉疏找了些干草来,扶着仍旧还没有醒的张五在上面躺平,而后看着无情就着微弱的月光给刘独峰写信笺——无情怕面陈太过唐突、又有挟恩求报的嫌疑,便想着给刘独峰留一张条子,陈明一切、请他放过戚少商,并约他在铁翼松断崖口一晤。
其实若是柳沉疏自己,绝不会采取这样委婉迂回的方式,但她知道无情一向对刘独峰敬佩有加,不想与他发生冲突、更不想与他兵刃相见——毕竟,若论辈分,刘独峰几乎是与诸葛先生同辈,平生破过的案子、救过的人远比无情要多得多了。
无情很快就已写完了条子,搁了笔略略犹豫了片刻,却终于还是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印鉴,压在了那张信笺纸上——若无信物,以刘独峰和戚少商此刻的处境,只怕是绝难以相信自己留下的条子。
一行四人直奔铁翼松断崖口。
四人等了不多时,林间忽然有车轮轧过地面的轱辘声隐隐约约自远处传来,而后渐渐越来越近——几人侧头眺望,模模糊糊间似是已能看见一辆马车的轮廓。
马车越来越近,已渐渐能看得清了,正是先前在山神庙门口时见到的那一辆——几人神色一松,无情已伸了手去掀轿帘、准备出轿相见。
“小心!”柳沉疏的脸色猛然一变,疾喝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已掠了出去、将神色尚还有些茫然的金剑一把扑倒在地牢牢护住——夜色本就使得柳沉疏格外警觉,更何况她毕竟内力不俗、较一般人耳聪目明许多,终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不妥。
一道剑光堪堪擦过她的左臂、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同一时间一道白影自轿中冲天而起,下一瞬那顶轿子就已在剑芒之中轰然炸开!
柳沉疏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却立时就急急跃起——就这么电光火石之间,无情竟是已在空中与来人交过了一招。
柳沉疏已闻到了血腥味——而且并不是从自己身上传出的血腥味。
“崖余!”柳沉疏再顾不上其他,立时飞身而上——在“崖余”那两字出口的一瞬间,对面持剑的人影竟像是有一瞬间的迟滞:
“无情?”
柳沉疏此刻已揽住了尚在半空中的无情,却忽然觉得无情的身形也微微一顿:“刘大人……”
话音未落,忽有一道劲风挟着雷霆之势横扫而来——两人身在半空之中无处着力,柳沉疏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硬是在空中拧身变向、将无情紧紧护在身前——
掌风硬生生地印上了后背,发出了一阵清晰的闷响——柳沉疏咬牙咽下喉头翻滚的猩甜,顺着这股力道向前疾冲,那人似是仍要追击,却像是忽然被什么阻了一阻,随即便有一阵急促的兵刃相接声自背后传来。
柳沉疏此刻终于已找到了可以借力之物——足尖轻点树枝,转眼间已转了身、猛然向前掠去,一道道墨意流光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划破了夜幕,无情扬手,三点寒芒就这么隐没在了点点流光之后。
一声闷哼自对面的其中一道人影口中响起——那人躲过了柳沉疏的气劲,却终究是着了无情的道,身形忽地一滞,转眼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嘈杂的林间,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柳沉疏和无情都已落下坐到了地上——当然,对面剩下的那人也是。
他们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刘大人!”
“无情!”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柳沉疏捂着胸口,忽然间呕出了一大口血来。
“沉疏!”无情脸色一变,立时伸手去探柳沉疏的脉象。
“沉疏姐……”金剑银剑也已扑了过来,话一出口却立时就意识到失言,赶紧改口急急喊她,“沉疏哥哥!”
“我没事。”柳沉疏的脸色已然是一片苍白,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顺手揉了揉两个少年的脑袋,反手扣住了无情的手腕,片刻后神色微变,抬手在他身上连点数下——无情弯腰也咳出了一口淤血来,脸色却是略略好转了几分。
——先前与刘独峰对上的那一招,无情终究还是受了伤。
“九幽和他的徒弟还会再来,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有一道清朗的嗓音忽然响起,“先上马车,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柳沉疏循声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眉目萧疏俊朗、面上隐有风霜之色、却只剩下了一条胳膊的男人——刚才他们与九幽相搏之时,就是这人,独臂单剑,却生生逼退了九幽神君的三个弟子,想必应该就是戚少商无疑了。
几人都已上了车,无情、柳沉疏和刘独峰坐在车内,戚少商和金剑银剑一同驾车。
柳沉疏的左臂仍然还在流血,她却没有替自己包扎上药——无情皱着眉看她,却没有开口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