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此刻的她应该脸色比白纸好不到哪里去。
强自敛了心神,她同样回之以轻笑:“‘爱’这个字,凤大人还是慎用为好,我大哥一介宦官,自入宫当太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此生与爱字无缘,他跟巧黛,不过同乡而已,凤大人又何必以此来调笑大哥?”
“你又不是你大哥,凭什么就认为我是在调笑?”
男人随声反问。
夜离再次一堵。
男人又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指不定人家此刻正独坐窗前吹冷风呢。”
夜离心口一颤,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那一刻她竟然想起,这个男人来到戒坊厢房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上。
可他们现在明明说的是她大哥。
是她多心了吗?
想了想,才道:“我虽不是大哥,但是,我了解他。巧黛能入宫为女官,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作为同乡,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伤心?”
黑暗中,男人似是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传来衣袍轻擦的声音。
“如此,最好!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开导开导夜大人,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开导?
夜离心里冷嗤,算了,像他这种人,还是莫要想办法开导得好,否则一开导,就算原本开心,怕是也要变成不开心。
“多谢凤大人关心,大哥他很好。”她笃定回道。
所幸,男人也没在此事上纠缠,听她如此说,只“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多言。
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躺在软毯上身子一摇一晃中,夜离再次疲惫地阖上眼。
再次幽幽醒转,已是不知时辰,她只知自己已躺在了凤府厢房的床上。
几时到了,几时下的马车,怎样到了厢房,怎样躺在了床上,她全然不知道。
一向浅眠的她竟睡得那么沉。
蹙了蹙眉,她怀疑是身上毒素的原因。
只希望凤影墨没瞧出什么端倪才好。
扭头环顾屋内,案上烛火摇曳,窗外夜色凄迷,天还未亮。
不远处的矮榻上,男人和衣而睡,以一个面朝着她床的这边侧身而躺的姿势。
微微阖着双目,借着案上烛光,依稀能看到他浓密的长睫在眼窝处留下两排好看的暗影,男人面色平静、呼吸均匀,似是睡得安稳。
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夜离觉得自己好像更加不懂他了。
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如他曾经所说,他也是阅尽人间风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又不是最出色的那个,他又为何要这样对她?
他还说过她脏,他嫌她脏,既然如此,又为何见她不吃药不擦药,要深更半夜去戒坊将霓灵接过来?见霓灵找不到厨房,又让寒香恰巧出现?
还有今日,听说戒坊出了危险,便强行将她接了回来?如今还衣袍都未脱,就这样睡在边上,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丈夫在照顾病中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