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后,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言谨问周其野:“你还回去加班吗?”
周其野起身拿外套给她穿,说:“下班了。”
言谨偏还要说:“今天这么早啊?”
周其野笑,不答,牵她的手出去买了单,再一起搭电梯到b2层取车。
两人走到车边,他过来给她拉开副驾驶位子的门,言谨正要坐进去,却又被他拦住,整个人拥入怀中。地库光线幽暗,四下无人,他们静静拥抱了会儿,言谨也搂住他的腰侧首枕在他肩上,只觉处处妥帖。直到听见有脚步声渐近,两人才分开,相视笑了下,到两边上车。
车子开出去,外面已经夜色沉沉。一月份的江南,气温低,下着雨。挡风玻璃一瞬凝结起一层雾气,又很快被空调干燥的热风吹散。
周其野一边开车一边问:“哪天到上海的?”
言谨回答:“前几天跟我爸妈一起回来的。”
周其野听着,隔了会儿才又问:“要不要春节我跟你一起回家一趟?”
言谨说:“不用了,我就待一个礼拜,月底就得回去。你不是二月初也要去洛杉矶出差吗?要是能提前一点,我们可以一起走。”
周其野听着,这时候才慢慢明白过来,她回来并不是因为改变了想法,一丝都没有。
“还有,我明天要去张江知产法院看我同学一个二审的庭……”言谨继续说下去。
周其野打断她问:“射月诉s厂那个案子?”
方才餐桌上她和庄明亮的对话,他当然是记得的。
“是啊。”言谨答。
“你同学是哪位?”周其野问。
“原告公司的,”言谨简略回答,“我知道这个案子的时候,至呈所已经代理了被告,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聊,所以才没跟你说。”
她本来想过隐瞒,甚至早就问过庄明亮,组里代理这个案子的是哪位律师,确认了不会遇到周其野,才决定去旁听。临到当时,又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有些问题,他们迟早要面对的。
但话说出口,车里的气氛到底变了些许,从陆家嘴到他住的地方,周其野都没再说话。忽然间,言谨疑惑,她这趟回来,到底是为了弥合还是撕破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时隔两年,周其野还住在原来的那套房子里。房间里的布置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多了些新的照片,都是他们在美国到处旅行的时候拍的。他印出来,装了镜框,洛杉矶那套公寓里有,这里也有。
言谨脱了大衣,和手袋一起扔在沙发上,而后倾身向前,一张张看过去。
周其野在她身后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道:“你这趟为什么回来?”
言谨回头,看着他笑,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周其野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他声音很低,言谨辨不清其中的情绪,只是走过去,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从前总是你飞过去看我,现在换我飞过来看你,这样不好吗?”
他也双手握住她腰侧,但那动作像是拥抱又像推拒,他看着她问:“那以后呢?”
“以后……”言谨说,“我这次来就是还想告诉你,我拿到a所的留用了,他们给了我两年级asciate的定薪,25万美金!”
“恭喜,”他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又问,“什么时候收到的信?”
“就圣诞节前啊,”她回答,而后便开始说自己的计划,“法学院还有半年,然后开始工作。到时候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但是只要有空,我就会来,好吗?”
两人离得很近,周其野看到她眉目飞扬,清澈分明的双眼兴奋而真挚,却也在那对黑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没说好或者不好,只是吻她,用他们亲昵时从未有过的力度。她无法抗拒,索性也不争了,放开自己向后倒去,摔进沙发里。他压上来,含混地问:“今晚住这里?”
“嗯……”她发出细腻的喉音。
只是轻微的一声,已让他情难自禁,却又不能不注意到沙发角落里她的手袋,显然只是简单过一夜的准备。
【83】
第二天一早,是周其野开车送言谨去的张江知产法院。
她在门口交验了证件,再根据指示去综合审判一庭,远远就看见包容,穿着律师袍,拖着一大箱证据。言谨朝包容挥挥手,包容也看到她了,虽然说过要回来,真看见还是惊喜异常,碍于缘分师父就在旁边,只咧嘴对她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她回头,见是戴左左。
许久不见,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她直接问:“你今天坐原告席?”
左左摇头说:“律师不让,怕我们讲错话。”
言谨又问:“那你干嘛来啊?这案子估计得一整天。”
戴左左搬出来一箱农夫山泉,递给她一瓶,说:“后勤工作,等下庭审结束,还要请律师团队和专家辅助人吃饭。”
言谨笑起来。
随后一天,他们一起坐在旁听席上听审。
上诉的争议焦点仍旧在她提出的那个“类电作品”的方向上。一审已经明确了《荒凉行星》和《射月计划》两个游戏中的情节、地图、场景、角色、技能、装备等多个方面构成实质性相似,被告上诉的目的除了继续把案子拖下去,其实就在于把500万的赔偿金额往下压一压。
于是,游戏究竟能不能算“类电作品”,又一次成了问题的关键。
被告方认为我国《著作权法》中对于类电作品的表述是“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而《射月计划》并非“摄制”形成,不能构成类电作品,只能拆分成文字作品、美术作品来认定赔偿,而参照文字、美术作品侵权的判例,500万的金额显然畸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