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菁一边吃一边听,没再提起彩排的事故,也不说后来的公演。
她的手机早已耗尽电量,这时刚插上充电,开机之后,震个不停。
吴晓菁拿过来看了看。屏幕上红点一片,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几乎都来自于“多米娜”的运营经理。
双方有合同,明确约定过封闭式训练的时间和纪律,她这样其实已经可以算作违约。
但也看得出来,经理的语气还挺客气的,甚至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受了点惊吓?如果状态不好,可以休息两天。
后来不见她回复,才又问:你人在哪儿?其他队员都已经回宿舍报到,你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训练?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能猜到,“多米娜”刚折了一名主要成员,官推ace,再加上清羽一时间飙升的讨论度,对公司来说,吴晓菁的地位陡然重要起来。
吴晓菁看完,却没有回复,又把手机扔到一旁。
“你不回?”言谨问。
吴晓菁摇摇头,只是埋头吃饭,直到吃完收拾了桌子,才拔了手机充电线,找到宫凌的号码打过去。
扬声器开着,言谨听到接电话的是个有点年纪的女人,说话带着些哭腔,猜就是宫凌的母亲。
吴晓菁没报自己的名字,只说是“多米娜”的队友,问宫凌现在情况怎么样?
对面的中年女人好像正无处诉苦,抓到根救命稻草絮絮地说起来:“凌凌已经醒了,就是医生讲,颧弓骨折,鼻骨骨折,起码还要做两台颌面手术,后续还得康复治疗,至少一年半到两年……”
“说过医药费需要多少吗?”吴晓菁又问。
女人哭起来,答:“医生讲,加上整形修复,一百万打底。”
“公司来过人吗?”
“没,我昨天今天都打过电话,经理说已经给垫了医药费,也给凌凌买了保险,意思就是让我们等赔付,又说这件事其实是外包的武术指导的责任,要是想索赔,得去找他们。但icu一天就是五千,凌凌刚进医院的时候公司给充的钱已经用完了,你们能不能跟经理说说,让他们再打点钱过来……”
言谨在旁边听着,已经能猜到公司的想法——宫凌的伤情严重,治疗和恢复期漫长,愈后也不会太理想。他们及时止损,甚至已经预计到了后续可能产生的纠纷,赶紧拉武术指导和舞台搭建团队进来作为责任人。
在这种情况下,几方划分责任势必需要经过漫长的调查和协商。宫凌急需手术和康复的费用,根本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她看多了剧组的合同,很清楚武指和搭台接这么个活儿收费极其有限,背后很可能就只是一个注册资本都未实缴的个人工作室,哪怕同意调解或者通过诉讼判定赔偿,实际也拿不出多少钱。
正想着,吴晓菁已经挂了电话,仍旧低头默默看着手机。
言谨看着她,忽然说:“这事你想管吗?”
吴晓菁抬头,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放茶几上,推到言谨面前。屏幕上是她自己的网银账号,余额不到一万块钱。
言谨却笑了,去开电脑,说:“你再跟宫凌妈妈联系一下,问她手上有没有宫凌当时跟公司签的协议,还有每个月考勤和补贴到账的记录。我先看看,再想办法。”
当天下午,吴晓菁又以“多米娜”队友的身份联系了宫凌的母亲,言谨随后去了趟新华医院,找到那个中年女人,说自己是“多米娜”的粉丝,做过律师,由宫凌的队友介绍过来,想要帮助她们跟公司谈判。
对方是从外地来的,背景普通,且是单亲家庭。这时候一个人守在医院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于是很顺利地签下了委托书,又拿了宫凌的专属艺人协议、银行流水、考勤记录等一干材料的复印件。
回到东昌路小屋,便是看合同、整理证据。周其野不在,换了吴晓菁给她滴眼药水,督促她十一点之前上床休息。
临睡前,吴晓菁手机震动,看了眼上面的显示,躲到阳台上去听。
言谨见她这样,已经猜到些许,等她挂断进来,问:“谁啊?”
吴晓菁果然回答:“赵悠游。”
“他听说了?”言谨又问。
吴晓菁说:“嗯,他从外地回来,刚到南站。”
说完却只是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发楞。
倒是言谨问:“不去见一见?”
吴晓菁摇头:“不去了。”
其实,就算她要去,言谨也会劝她三思,这种时候更不能节外生枝。
但吴晓菁不用劝,只是说:“他又接了个新项目,这次掌镜了。”
“哇!”言谨赞叹。
吴晓菁笑笑,没再说什么,仍旧坐在那里。
言谨看着她,却好像忽然起了兴致,蹲到角落里翻cd,直到找出那张电影原声碟来放进机器。播放键按下去,兔宝宝餐厅扭扭舞大赛的前奏响起来。
她拉吴晓菁的手,说:“跳舞吧。”
吴晓菁抬头看着她质疑:“你可以跳吗?”
言谨笑答:“我是眼睛不好,又不是腿瘸了,而且医生说多运动有助于降眼压的。”
吴晓菁起身说:“那就跳吧!”
言谨欢呼:“跳!”
像是回到从前,她们跳舞。
从《低俗小说》里的istist,到《芝加哥》里的hothoneyrag,再到《芳芳》里的sgjazz,音乐一时充满小屋。
她们在暖黄的灯光下牵手、旋转、欢笑,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忘了,只是享受这个纯粹的快乐的时刻。
两边真正坐下来谈判,已经是三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