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八年前一样,初遇时的那样。
他们在诱色同一个包厢同一座沙发的同一个位置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但顾斐波,
已经彻底忘记了。
腰好痒。
痒的想哭。
撑住身体的那口气泄了,傅炽把酒杯放下,整个人似被抽去了骨头,直直躺在了顾斐波的手臂之上,任由他揽着,冷不丁地开口问他,“顾斐波,你爱过我吗?”
顾斐波在黑暗里迟疑了一会,“爱过。”
“现在呢?”
顾斐波岔开了话题,“过去留在过去,挺好的。”
“现在呢?”
顾斐波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像当年在诱色会议室签包养协议的那天,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傅炽发狠似的一个翻身,直接跨坐在顾斐波的双腿上,掐着他的脖子便往唇上吻。
舌头探出,却遇严丝合缝的墙壁,傅炽屡次冲锋却被接连打回,后退而求其次,在顾斐波柔软的唇瓣上疯了似的撕咬。
唇齿交缠,铁锈似的血腥混着馥郁的酒香呼吸交换的空气间升腾,柔软的唇瓣承载着熟悉的回忆浪潮破开名为理智的牢笼,像是当年第一次的亲吻,记忆里也是如此剑拔弩张硝烟不减。当年俩人都不得章法,第二天唇瓣都破的不成样子,傅炽被同学笑了好久,还被班主任提到办公室耳提面命要好好读书,不要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交集,顾斐波后面也抱怨他亲的太狠被云三他们指着鼻子笑,脸都跌尽了,最后两人一边吵闹地指责对方,一边黏糊糊地给对方涂完了一整支药膏。
可这回,顾斐波静静的任他亲,像是一具木偶,或是尸体。
空气中的安静冷得令人心悸得发抖,盛延泽早在半分钟前就非常有眼力见地指挥人散了,此刻在半阖着的门边跟人寒暄道别,隔着那道狭小的门缝,人群交头接耳成群结队地往外走,热闹的恭维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偌大的屋子此刻徒留他俩,缩在在角落里的动作没有人看见。
傅炽跪在顾斐波身体两侧的膝盖微微用力,手探去。
软趴趴的,没有反应。
傅炽抬头看他,顾斐波面无表情,眼神似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黑洞,幽静深然,像个局外人。
身体的反应无法骗人,喜欢是藏不住的,被锁在眼底,也会从身体上蹿出来。
傅炽不信,只捏着它,一边用手捂住顾斐波的眼睛,闭眼又吻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盖顾斐波的眼睛,只怕再多看一眼充斥胸腔的勇气与怒意就会像被针扎破的河豚一样泄个干净。他一味用舌尖去撬动城墙,城墙似是疏漏,放他进来,却又视他为无物,任由他在城中大吵大闹攻城略地,没有阻拦,甚至称得上是配合。
狭长浓密的睫毛以恒定的频率划过自己的掌心,手下的身体不论如何煽动依旧如常般冷漠,配合上失守的城墙,眼前人的一切反应都像是对自己无声的嘲笑。
他想翻身下去,但顾斐波不知何时手臂空悬着把他箍在了怀里——哪怕这样也没碰他,像是守礼的绅士,而傅炽只想怒笑着指着他鼻子大骂出声。
“喂,顾斐波。”傅炽贴在顾斐波耳边,嘴角扯出一抹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你是不是不行啊,一个大美人投怀送抱,你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年纪轻轻,怎么就萎了呢。”傅炽龇牙笑,“我认识一些这方面不错的医生,哪天我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怀中人似是想要抬手,却在指尖即将触到脸颊的瞬间缩了回去,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我挺好的,不用看医生。”
傅炽恍然,只觉脸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眼泪像珠串一样往下落,根本不受控制,他狼狈地想躲开顾斐波高高在上的审视,却躲不开,眼眶红的像兔子,他想抹,又不敢抹,最后只是抿着嘴跟顾斐波原地僵持着。
顾斐波轻轻把他摁向自己的肩膀,“你喝醉了。”
“我没醉。”声音听不真切,傅炽自暴自弃般地顺着力道把脑袋埋进顾斐波肩膀里。
鼻息间全是顾斐波的味道,熟悉的味道,温暖的味道,家的味道,而他此刻却在这冷漠的怀抱里,得求得一方怜悯才能偷得一处阴影的空隙,放任自己情绪无声的宣泄。
沙发对面墙上有着金属质地的一条横栏装饰,顾斐波的视力很好,他透过那装饰用的细细横栏,看见傅炽正被自己圈在怀里。
横栏里投出变形的倒影,能模糊地看见少年跪坐在爱人怀里哭泣,而爱人搂住他的窄腰,在耳鬓厮磨间柔声安慰。
可顾斐波知道,傅炽的脑袋没有碰到自己的肩膀,正如此刻的自己甚至只敢透过遥远又模糊的玻璃偷看他。柔软的头发跟着他颤抖的身体在自己耳畔撕咬着,压抑的哭腔若有似无,伴随着哽咽的呼吸声不住往耳蜗里钻。
而他的手空悬在他脑袋上,在离发丝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悬了很久,很久。
怀中人的泪滴大颗大颗地坠落,砸在顾斐波廉价的衬衣上,很凉,凉的人发抖。
他拥着他,他们刚刚接吻了。
KTV的麦被随手空置在漆黑桌台上,在昏暗的暖光灯里,背景乐的轻柔女声缱绻地唱着——
“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
“真陪他冬季夏季,”
“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
“真牵过他的手臂,”
顾斐波沉默着递上纸巾,傅炽躲着他,死死压住眼睛,晶莹剔透的眼泪从肩膀与脸颊的缝隙里钻出来,他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手去捂,胡乱地抹,压不住的哭腔咬牙切齿地骂:“顾斐波,你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