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谁知秦可卿突然跪下了,“求叔叔救我父亲。”
秦可卿虽然不在皇家玉牒上,可她终究有那个血脉在,连老太太都不让她跪,何况别人,这一跪可了不得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如何受得住你这一跪,快起来,折煞我们了。”王熙凤吓的不轻,连忙去扶她的手臂。
秦可卿却落泪道:“我哪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个生母出身低贱的野孩子罢了。”
见秦可卿一跪,麝月早悄悄退避了出去,并关上了门,安静的守在了外头。
“有话起来说。”贾琏坐在椅子上没动,反而从抽屉里摸出三个铜钱来摆弄。
“凤丫头,咱们两个相好一场,我不瞒你了,我母亲是花魁,虽是清清白白跟了我父亲却仍改不了这个事实。”
贾琏道:“曾经八大胡同出过一个花王,名为柳清斋,她就是你母亲吧。”
秦可卿神情一窒,“叔叔怎知?”
贾琏把铜钱随手往宣纸上一扔,“我带着蔷儿蓉儿宝玉去逛八大胡同给他们长见识时听那里的花姐儿说起过这个名字。我便想着,能被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只能是花王柳清斋了。”
秦可卿脸色微白,神情惨淡,“是的,我母亲是最低贱的妓子,而我父亲则是最尊贵的太子,二者有天壤之别,如何能在一起,故此我母亲生下我以后就吞金死了,她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留给了我父亲,那是她身为妓子爱上太子殿下最好的结局了。
她临死之前留下一封信,祈求太子也替我安排好了结局,在普通人家长大,嫁给普通男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完了。”
“你母亲是极聪明的。”
“是的,后来我才知母亲的苦心,若入玉牒成为皇女也容易,太子姬妾那样多随意安排一个生母便行了,一时的尊贵也是有的,可我身为太子之女又怎能逃脱蒙古和亲的劫数,那些去了蒙古的公主郡主哪一个长命,更别说我一个没有根基的了。只是,终究是我这副相貌惹了祸事。”
秦可卿苦笑,“后来父亲便让贾珍娶了我,那时他早已成了被废弃之人,树倒猢狲散,还愿意听他话的,竟只剩一个贾珍了。所以,你们也别拿我当个人,我什么也不是,能在宁国府安家,得贾珍爱护,妯娌嫂子小姑子们尊重,已是我最好的造化了。”
王熙凤替她感伤不已,拉着她坐到贵妃榻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秦可卿回握王熙凤的手,心中感激,泪光点点。
“太子殿下什么病?”
秦可卿忙道:“这便是我要求叔叔救命的事儿了。前儿我求了你珍大哥偷偷去义忠亲王府看望他,又见他自残了,他说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疼,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心想死,这毛病许多年了,更连累的他把太子之位都丢了。”
秦可卿顿了顿接着道:“他也曾是老圣上最疼爱的太子,如何能让他死,派了人日日夜夜的守着,有时我看他那样痛苦甚至会想就让他死了吧,死了可能就解脱了……”
终究血脉相连,想到前儿所见情景秦可卿的泪就落个不停,哽咽道:“宫中的太医、民间的大夫、清虚观的张道长、相国寺的了空大师,能请的人都请了看诊过,不是身体上的病,也不见邪魔鬼怪作祟,可那病实实在在是存在的,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病因又查不到,真真愁死个人,我便想请叔叔去瞧瞧,说不得便能看出什么呢。”
贾琏看了看铜钱扔出的卦象,笑道:“可。哪日合适登门拜访?”
秦可卿喜不自禁,忙忙的道:“今儿就是个好日子,越快越好。”
“既如此,叫上珍大哥,咱们这就可以出门了。”
——
贾府,自从太子被废以后就被排挤出了大庆朝权利中心,贾琏那时还小就更不知道太子被废的始末了。
于是趁着秦可卿派人去寻贾珍的功夫,贾琏去见了贾赦,从他那里得知了冰山一角。
义忠亲王,也即是废太子水熙,是元后所出,因元后难产而薨,天圣帝念及和元后夫妻情深,爱屋及乌之下,又加之当时正在和蒙古作战,天圣帝有意御驾亲征,不可不留后以防万一,诸多原因之下当天就下旨封了太子,此后恩宠日盛,无有皇子出其右。
太子自幼聪慧好学,在诸多名师大儒教导下长成了天圣帝最希望的样子,仁厚爱民,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更有知人善任,领袖群英的本领。
如果没有那个病,太子的性情没有发生剧变,可能依旧会被废,因为天圣帝尚在壮年,且有长寿之相,那样优秀的太子他的光彩太璀璨了,同一片天空之下也容不得两个太阳。
因病而变得暴躁易怒,斩杀太监宫女,因有自戕伤人倾向而被废,转而被封为了义忠亲王圈禁在王府中,这样的结局谁也说不准是好还是不好,因为在病变之前太子和天圣帝就出现了多次政见不合,屡有冲突,自从太子得了这个病之后,天圣帝反而又变成了那个慈父,秘密搜寻天下名医、和尚道士、术士给太子治病驱魔。
因他不想看着心爱的儿子死,因他还有满腔的父爱没有安放之处,所以太子就一直活着,日日承受万蚁噬骨之痛,生不如死。
义忠亲王府就在京中,紫禁城旁边,有御前侍卫层层防卫,贾琏本以为他要进去还要经过多重手续,谁知义忠亲王府的门很快就为他打开了,像是谁早已打过招呼似的。
贾琏心里有数,这个打招呼的人只能是天圣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