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母没有丝毫偷东西的羞愧,反而叫嚣道:“小兔崽子鳖孙子都给我放下,放下,那都是我的!”
隆儿从床底下的炕洞里抱出一个磕了口沿的天蓝釉柳叶瓶,也笑哈哈的举到王奶母跟前,“老奶奶,这古董瓶子也是主子赏你的不成?”
赵天梁道:“行了,都别废话了,拿上脏物压着她快走,主子那边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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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探春、惜春都住在王夫人屋后头的三间抱厦里,三姐妹一人一间,再加上跟着服侍的丫头嬷嬷,满满当当的一屋子。
贾琏过来也没进屋,拎着马鞭背手站在院子里和屋里的迎春说话,“我知妹妹是个‘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性子,你丢的金璎珞我给你找回来,你不必言语也不必怕什么,一切在我身上。”
站在门口的迎春满脸惶惑,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反而是大丫头司琪急忙拿了迎春的黄铜水仙手炉作势递给贾琏,“二爷,我们姑娘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奴婢替我们姑娘谢谢二爷,只不知二爷是闹这一回借题发挥耍耍威风还是从今往后都是我们姑娘的依靠呢?”
贾琏笑着打量眼前这个高壮丰满的丫头,“你叫司琪可对,好锋利的口齿,你好生服侍,服侍得好了我允你一件事。”
司琪大喜,忙蹲身行礼,却依旧不放过贾琏,“二爷还没回答奴婢呢。”
贾琏又笑道:“我统共就这一个正经同父的妹子,我不替她撑腰还有谁,你们主子正经是这府上世袭一等将军的大小姐,谁还能比她尊贵,往后都给我拿起架子来。”
司琪喜不自胜,“如此奴婢就知如何行事了。”
话落深行一礼,举着手炉道:“天寒地冻的外头站着冷,二爷您拿着暖暖手。”
“谢你的好意我不冷,拿回去给你们姑娘用去吧。”
“是。”司琪也没多让再行一礼转身去守着迎春去了。
贾琏的动静如何瞒得过王夫人,因此不过片刻就由周瑞家的搀扶着站在了后廊上。
“琏儿,你又闹什么?”
那满面的不喜喷薄而出,只听声音就知道她怒了。
“二太太说错了,哪里是我闹的,丢了东西自然是要找回来的。”
王夫人正要开口训斥就见赵天梁打头,王信家的王兴家的压了王奶母过来,后头还跟着抱着赃物的兴儿昭儿隆儿。
“二爷,二姑娘的金璎珞找着了。”兴儿蹦跳着跑过来邀功。
“拿去给二姑娘看看是不是丢失的那个。”
“是。”
迎春没接司琪接了,大声道:“回二爷是我们姑娘丢的金璎珞。”
王奶母自看见迎春就激动起来,嚷嚷道:“二姑娘你是吃了我的血化成的奶长大的,你不说敬着护着,怎么白白看着旁人糟践我,旁人糟践了我你又有什么脸面。”
司琪站出来冷笑道:“你是老奶奶,论理我们该尊你敬你,可你也不看看自己做出来的事儿,还怎么叫人看在眼里!”
王奶母怒道:“你是从我手里调教出来的贱蹄子,如今也轮得到你来踩我了!二姑娘你快看看,你可怜的奶母被人糟践成什么样了,你但凡有点血性就该站出来维护我,维护我就是维护你自己的脸面了。”
迎春面上不悲不喜,漠然道:“我便是没有血性的了,我若有血性就不会看着你偷摸我的东西不言不语了。往常我不看不听不管你做了什么,如今我也不会为你跟谁讨情,你自作自受,与我不相干的,更别说什么维护你就是维护我自己脸面的话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说完迎春转身就回屋里躺着,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太上感应篇》闲看。
终究是她的事情,她倒表现的像个没事人,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探春惜春从自己屋里走出来去安慰迎春,倒都聪明的没卷进去。
贾琏便笑望王夫人,“二太太听明白了没有?若是没听明白,这里还有从这老婆子屋里搜出来的罪证呢。”
王奶母又大声嚷嚷道:“什么罪证不罪证,哪个姑娘少爷身边的人没得这样的好处,若只抓我一个我不服!”
“真聒噪,跟老乌鸦一样。”贾琏笑着走向王奶母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登时王奶母惨叫,老脸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血檩子,看向贾琏的眼神也真正畏惧起来。
可贾琏脸上依旧带着云淡风轻的笑痕,然而正是这样看起来无害温柔的他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害怕来。
王夫人也不例外。
她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从她跟前长大的孩子,从心底生出了畏惧和防备。
那软团子一样大的崽子不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长成了一头成年凶兽,当他爆起时能伤人。
他甚至冲破了无形中给他的枷锁,什么长辈孝道,你瞧他都敢当着她的面打人了,嘴里对她无一丝敬意,他要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想翻身做主不成?这还了得?!
压,一定要想法子压压他的嚣张气焰,让他知道这荣国府究竟是谁当家做主!
隔着窗纱探春看到了一切,回身就和床边的迎春惜春道:“我若生做男儿身我也要像二哥哥这般静若青松,动若雷霆。”
那一双文采精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崇拜之情。
“你想如何,打死她不成,她再不堪也是迎春丫头的奶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咱们家对下从来慈悲宽和,万不能行那等恶毒之事。”王夫人盯着贾琏淡淡道。
贾琏把玩着马鞭笑道:“似我这般善良的人怎么会把好端端的人打死呢,即便她犯了错我也给她开个恩典,放她一家子出去做良人可好,哦,对了,还包括和她家沾亲带故的,一并沾光放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