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灏心中一凛,猜测这吹笛人应该就是君子行,遂立即下令,“将那男人给朕射下来!”
储秀宫中,皇后紧紧的抱着珏哥儿坐在正殿上首,神态凛然大义,其余宫妃挤挤挨挨,面色惶恐的围着皇后站在一旁,宫殿门口堵住了一群太监和宫女护驾,林贤妃站在这些奴婢后面,手捂着嘴,眼睛瞪的大大的,含着泪看着殿前庭院,就见庭院中,虞贵妃手持长剑正在砍杀一个和尚。
和尚双目赤红,挥刀乱砍,虞贵妃剑势凌厉,衣袂翩飞,每一剑都刺中和尚要害,可和尚就像个偶人,不知疼,不知避,一身蛮力仿佛用之不尽。
虞贵妃眉目深拧,一跃而起,照着和尚的脖颈猛的削了下去,登时,黑血喷涌,和尚的头歪了一般,往前踉跄几步,和尚“咕咚”一声扑倒在地。
孟景灏赶来时正见虞贵妃立在和尚尸体旁,沾着黑血的剑在和尚脑颅中戳弄,一脸清冷寡漠。
孟景灏讶然。
见孟景灏来了,储秀宫掌事儿大太监康泰又哭又笑的蹦了起来,回身朝殿内喊,“娘娘,陛下来救咱们了,没事了,没事了。”
林贤妃挤出殿外,略过孟景灏,直接扒着虞贵妃的手急切的问:“虞姐姐,你没事吧,伤着没有?”
虞贵妃将林贤妃推到自己身后,用剑从和尚脑中挑出了一条血红的长虫,长虫仍然活着,一下子蹦到了地上,虞贵妃眼疾手快,一剑将血虫斩成了两截。
孟景灏看见了,面容冷肃。
虞贵妃便看向孟景灏道:“直接砍脑袋,砍掉脑袋这些怪物就死了。”
“张顺德。”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将军们。”
孟景灏又看了一眼虞贵妃以及她的剑,“贵妃原来深藏不露。”
“不曾藏过,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罢了。”虞贵妃淡淡道,“找到阿宝了吗?”
孟景灏摇了摇头,眸色黯然无光。
——
太液池边,和尚都被砍了脑袋,并挖出里面的血虫灭杀,岸边青石上被和尚们的黑血涂抹的一片一片,人头、断肢、如同修罗场。
太液池很大,湖水浩浩汤汤,很快便将黑血涤荡了下去,又变的碧波如镜。
水下,君玄璧抱着梅怜宝上浮,红衣在碧色的水中散开如血,佛珠缓缓离开他的胸膛往上飘起,梅怜宝在他怀里,乖巧含笑,眉眼妖娆,顷刻,一大团血从他胸前散了开来,如花。
他看着梅怜宝微微一笑,捧着梅怜宝的脖颈,在她唇上浅淡一吻,梅怜宝瞪大了眼。
“哗啦”一声,两人同时冒出了水面,岸上静待的弓箭手立即松开了手指,数支冷箭破空射了出去。
柏元珅定睛一看湖中人,吓的变了脸色,“住手!”
可是已经晚了。
君玄璧抱着梅怜宝轻然转了个身,那些冷箭便皆钉在了他的背上。
血,一霎染红了梅怜宝周边的水域。
梅怜宝猛的从君玄璧心窝拔出匕首,瞳孔皱缩。
君玄璧依旧含笑,抚着梅怜宝的头道:“梅怜珍诅咒我不得好死,我认真想了想,还是想死在你的手上。不曾想,我败了却一身轻松。现在好了,我不必在佛和你之间取舍了。败了,挺好。”
君玄璧缓缓松开了手,身躯慢慢沉了下去,散开血花一团。
彼时柏元珅已亲自下水来迎梅怜宝,“昭容娘娘,陛下一直在找你,快上岸随末将去见陛下。”
梅怜宝盯着那团血花消失,垂眸一殇,“你我,恩怨两消。”
一边随着柏元珅往岸边游去,梅怜宝一边问,“孟景灏现在在何处?”
直呼陛下姓名,听的柏元珅愕然,片刻才回话,恭敬道:“该是在储秀宫。”
——
储秀宫外,笛声越来越尖厉,怪物和尚个个如凶兽,赤目,发了狂,和禁军拼杀,力大无穷,煞气冲天,禁军死伤无数,将军们也都冲进了战场。
孟景灏立在储秀宫殿门前坐镇。
风来,不知从何处吹来了合欢花丝,漫天都是,洋洋洒洒,粉粉艳艳。
“孟景灏!”
孟景灏蓦地转头,就看见,头戴一直血玉钗,一身白纱裙的梅怜宝正向他跑来,他心中一欢,扬唇而笑,缓缓张开了手臂,“阿宝。”
正在此时,笛声戛然而止,君子行扔了笛子,举起了弓弩,看着极肖胤圣祖的孟景灏,他的五官扭曲狰狞,眼中血丝弥漫,大喊一声,“孟氏老贼拿命来!”
登时,三支冷箭,破空射来。
梅怜宝瞥见,戾气陡生,扑向孟景灏的同时,举起了手中匕首,刺进了孟景灏的胸膛。
瞳孔骤缩,孟景灏抱住梅怜宝后退了数步,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滴血的匕首,又抬头看向梅怜宝,摸向了她的后背,一手黏腻。
“为何?”他眸中仿佛有风暴席卷,压抑克制。
“我从地狱来,这里是我要得到的,也是我要毁掉的。”血从梅怜宝嘴里流出,身子往下软倒,孟景灏抱着她不放,缓缓跪了下来。
血玉钗从梅怜宝头上滑落,摔在地上,粉碎,青丝披散,白裙洁净,戾气尽散。
“为何?”孟景灏摸着梅怜宝的脸,摸了她一脸的血,眸色玄黑如墨,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压抑着又问了一遍。
梅怜宝抬手,抚摸着孟景灏的脸,浅浅一笑,“那日早上,我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孟景灏,我恨你。如今都了结了。愿,陛下江山永寿,六宫和鸣。”
最后一点眷恋也散了。
手离开孟景灏的脸,垂落在地,桃花眸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