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还有一事。将宫中所有太监宫女都筛查一遍,凡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或者和前朝有牵连的,不论功劳大小,不论年少,全部抓起来关到一处。”
“是。”三位心腹近侍神态肃然,恭声应是。
——
圆月悬空,空里流霜。
远处山峦如魅影,近处,梅怜宝一身白纱裙,在月色里起舞。
红衣的和尚,盘腿坐在树下,腿上放着一张古琴,他看着舞姿曼妙的梅怜宝,秀颜带笑,弹琴伴奏。
琴声淙淙如流水,山高水阔,意境空灵。
梅怜宝舞步移来,双袖一甩跪到他面前,倾身,隔着古琴和他面对面,靡靡而笑,“君玄璧,情动否?”
琴声止,君玄璧轻抚梅怜宝的容颜,“只一支舞可是真心为我跳的吗?”
“是,真心为你跳的。”梅怜宝跪坐下来,眸色倾城。
“那你便赢了。”
“想知道什么问吧,你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玄璧宠溺的看着梅怜宝。
梅怜宝惨笑了一下,“竟忽然不知从何处问起了,仿佛一切真相我都已知了。”
“那便我说,你听,可好?”君玄璧摸了摸梅怜宝的头。
“好。”
君玄璧波动了一根琴弦,琴弦发出“铮”的一声鸣。
“父亲说,那一年你父亲欠了一身债走投无路了,要卖女儿,他见你父亲相貌俊美,便起了意,正好那时父亲需要一个清白的家世落脚,就和你父亲达成了交易,你父亲肩负着光宗耀祖的祖训,听说事成之后能封侯拜相,就动心了,后面你父亲可怜你们姐妹虽后悔了,可已经晚了,父亲给梅金宝下了毒,那是你家的独苗,你父亲万死都要护着的。”
“是啊,为了金宝,牺牲了我们姐妹又如何呢。”
梅怜宝低头,瞥见君玄璧身侧放着一把匕首,她假作跪累了,换个地方挨着君玄璧坐下,将匕首藏到了裙下。
君玄璧唇角弯了弯,抬手搂住了梅怜宝,“夜露风凉,我这样抱着你可好?”
梅怜宝虚与委蛇,笑点头。
“还记得你喝过很多年的芳华汤吗?那汤里加了一种药丸,名叫丁香颗。”
梅怜宝蓦地攥紧了手,脸上笑的绝艳无比,还念起了那首词,“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丁香颗、檀郎,原来是这样用的。出自神龙帝所留下的那本《凤求凰》吗?”
“你猜到了,真聪明。”君玄璧赞扬的看着梅怜宝。
梅怜宝呵笑,“所以神龙帝在话本中提到了那句‘相爱如中毒,我中你之毒已深,我知你也中我之毒已深,至死不求解’,指的是这本《凤求凰》对吗?”
“不错。《凤求凰》中的药方多是雌药和雄药一起用才是剧毒。”
“神龙帝真是个有趣的帝王,心思奇诡又精怪,凤求凰,凤求凰,可真是殊途同归。”
“可惜我资质愚钝,只炼成了几种罢了。”
梅怜宝笑着讽刺,“只炼成几种就逼的孟氏父子兄弟,相互猜忌,怨恨,反目成仇,若让你全炼成了,夺天下不是轻而易举吗?郡王和尚,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呢?可惜白瞎了,不往好地方使。”
君玄璧抚弄着梅怜宝的头发,笑而不语。
“白梅林中,我曾听秦国公说过,女子服用檀郎后,男子死状如马上风,女子则会寿夭,我不曾服用檀郎,只中了丁香颗之毒,可会寿夭?”
“寿夭,活不过三十岁,所生孩子,生来带着血毒,体质脆弱如纸,易病,早夭。你五姐、六姐所生的孩子就是如此,我骗她们说,我能给她们的孩子解毒,只要她们听我的吩咐,她们就信了。”君玄璧笑着道。
梅怜宝已是咬牙切齿,面上笑的越发妖艳蚀骨,“你这和尚长了一张佛祖脸,说出来的话,谁能不信呢?她们可不知道,你和尚皮下裹着的是一尊魔。”
“还是阿宝看的透我,我心甚慰。”
“……丁香颗有解吗?”梅怜宝垂眸,看着火堆,低声问。
“五年喂成毒种,毒入骨髓,无解。”眸中有一闪而逝的痛,君玄璧秀颜带笑。
“原来如此,我们姐妹不止是你们的美人计,还是杀人刀,原来如此。为了复仇夺国,你们君氏祖孙父子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尽力罢了。为了方便行事,我父亲有时会扮做你父亲,利用你父亲商人的身份,来去京都外地,部署安排。”
梅怜宝冷呵了一声,又弄清楚了一件事,“所以我父亲有时待我们宠爱怜惜,懦弱无能,有时又冷漠无情,精明狡诈,真精妙的布局啊,孟景灏输在你们手上,不亏。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一开始就让我成为孟景灏的爱宠,再给我下檀郎害孟景灏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吗,怎么还要再利用一个梅怜奴?”
君玄璧看着梅怜宝,笑而不语。
“只是为了给梅怜奴一个从弃子变成活棋的机会?你有那慈悲心?”
“我不想。”
“不想什么?”梅怜宝追问。
君玄璧便看着梅怜宝笑。
梅怜宝却忽的哈哈大笑,“你别告诉我,你看上我了,不想看到我和孟景灏恩恩爱爱。”
君玄璧不语。
笑声戛然而止,梅怜宝抬手就给了君玄璧一巴掌,“我从来不知,爱一个人就是要利用她的。你不配。”
君玄璧依然含笑。
梅怜宝甩开君玄璧,从他怀里挣出,站起,冷睨着他道:“你敢杀入皇宫,像当年圣祖屠戮你们君氏一族一样,屠戮孟景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