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全舒坦的呼了口气,轻笑道:“亏得宫里就一个贵妃,若太后再多一个侄女,得了,咱家这老鼠胆早就吓破了。小的们,把屏风给淑妃娘娘抬进去吧。”
正殿里,淑妃看着落地的屏风,满面娇笑道:“李公公,这定是阿烨赏给本宫的吧,很精致,本宫一眼就喜欢上了。”
李福全赔笑道:“淑妃娘娘误会了,这不是圣上赏赐的,这是从甘泉宫里,主子娘娘的寝宫里抬出来的。淑妃娘娘您仔细看看,这扇屏风您真的没见过吗?”
“既是主子娘娘宫里的,本宫怎会见过呢?”淑妃想了想便做恍然大悟状,“难不成,这扇屏风是主子娘娘赏赐给本宫的?”
李福全低下头笑了笑,轻声道:“淑妃娘娘,奴婢是奉圣上的旨意来的,圣上让奴婢告诉娘娘,他私心里最是喜爱娘娘,娘娘不可让他失望。这屏风他是不打算追究的,只是让娘娘抄写几卷金刚经,静静心。”
“没头没尾的便让本宫抄金刚经,阿烨这是恼了我?”淑妃面容凄惶,踉跄一步,便有贴心的女官上前来搀扶,哽咽道:“娘娘。”
李福全眉眼不动,嘿嘿了一声又道:“淑妃娘娘不需如此的,圣上说了,孰是孰非他心中清楚,还望娘娘能在一个月内抄完三卷金刚经供奉佛前,在这一个月里,娘娘便不用理会六宫事务了,凤印已交到主子娘娘手中,自有六位提调尚宫帮衬着主子娘娘。”
两行泪倏然滑落,淑妃美目盈盈凄苦难言,似乎万念俱灰了,闭眼睁眼间又恢复坚强,挺直了腰杆道:“劳烦公公回去告诉圣上,虽然妃妾不知因何事惹恼了他,可妃妾定会认认真真抄写金刚经,不为赎罪只为祈求圣上安康。”
李福全龇了龇牙,喏了一声,打躬作揖缓缓告退。
待他一行走了干净,淑妃脸上泪痕犹湿,神情立时就变了,犀利冷漠。
伺候的心腹女官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便担忧道:“娘娘,圣上知道了。”
“不,他不知道。”淑妃双手攥紧绷着脸道。
“那圣上把屏风送到咱们宫里是何意?”
“他在试探我罢了。我了解他,若是证据确凿,这会儿他就该不动声色由着我继续犯错了,等到我的过错越积越多到一个爆发的时候,那便是我的死期了。”
“那、那娘娘快去澄清。”
“此地无银三百两。”淑妃瞪了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女官一眼,“若不是枫和、榕和被圣上降了罪,本宫暂时还弄不回她们,哪里轮得到你在我跟前乱我阵脚。”
“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没用。”这女官红了眼眶。
“起来吧。”淑妃深吸了口气淡淡道。
云破月,花弄影,又临深夜。
禁宫深处,森森竹影后,寿宁宫正殿里难得的灯火璀璨。
年轻守寡的太后,一袭褐色的广袖锦袍端坐在凤椅上,龙章凤姿的皇帝含笑陪坐一旁,地上跪着三个人,一个年纪较大的姑姑,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还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单从表面看这三人无伤无痛,但若是掀开他们的袖子裤腿便会发现无数红点,就像是起了疹子。
“母后,朕查明这三人都是寿宁宫的旧人,想着母后是个念旧的,就从甘泉宫抽调了出来给母后使用。”
灯火下,太后的肤色又白又嫩,岁月仿佛太眷顾她,不忍在她额头眼尾刻下痕迹,可她却叹息着说:“阿烨,母后老了,不中用了,原本安排了这三人在皇后宫中只是不放心,也是想帮阿烨解除后顾之忧的,不曾想阿烨却不喜欢,既如此,便让她们回来,寿宁宫的人本就少,多了她们也安排的下。”
姬烨望着年复一年不曾改变的母亲,安慰道:“朕知道母后无私心,可皇后是不知道的,今次在甘泉宫搜出了那么些东西,皇后不知作何想法,与其被皇后查出她们来,倒不如儿臣先给母后送回来。望母后体谅儿臣一些,事情既发发生了,朕无论如何是要给皇后一个满意的交待了。”说罢,他苦笑着道:“母后可知,骠骑大将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人家父亲又立了大功,功高盖主,威望无人能出其右,若他得知爱女在朕的宫里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不知要如何埋怨朕了。君臣若有嫌隙,社稷危矣。”
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爱惜的拍了拍皇帝的手背,“阿烨放心便是,母后断然不会拖你的后腿。今日中午哀家对皇后的确是严厉了些,可那不过是做给香君看的,她从小到大就不是个肯吃亏的,我若不假以辞色还不知她要闹到什么地步。”
“多谢母后体谅。如此,儿臣便回去了,天色不早,母后早些安歇。”
“阿烨也不要太过操劳,不然母后就要担心的寝食难安了。”太后关切道。
“谨遵母后教诲。”
稳稳的坐在凤椅上,眼送姬烨离去,满目慈爱,待皇帝一行走干净了,太后挺直的脊梁立马软了下来,坐姿缓缓的便娇娆起来,这时从后殿里走出一个弱不胜衣的貌美太监来,唇红齿白,幼嫩无比。
“太后。”一出声便像是坊间菊馆里最红的男花魁,软软的嗓子,又多情又温柔。
“玫儿,咱们回水阁去。”太后轻抬玉璧,媚眼如烟。
寿宁宫外的竹林,在夜里总是给人阴风阵阵的感觉。
姬烨回望了一眼缓缓关闭的宫门,心头转凉。
他不喜这片竹林,太过茂密,白日遮阳,夜晚遮月,无论白天黑夜都不能见光,有好几次他都想下旨拔了它们,可还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