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你还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母后也走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舍不得你了。
他静静地坐在原地,终究还是毫无留恋的取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干干脆脆的吞了下去。
他知道那东西代表着什么,也知道吞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那么做了,像他的母亲那样,仰头咽入喉中。
可无论他做了什么动作,右手依旧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片刻也不肯松开,那是他在这个世间触碰到的最后温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
看他吃毒药吃的这么干脆,面前那人一愣,复而又是释然,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毕竟总是好的。
不过片刻工夫,沈寻慢慢朝旁边靠了过去,鬓角一缕发丝轻轻垂了下来,搁在他的唇上,眉宇也再不像往常那般高高扬起。
长风不起,从此天下再无痴傻太子沈寻。
一旁围观的人都有些唏嘘,生前金玉含珠,荣耀至极,却死得如此落魄不堪,实在是可悲可叹。
面前的人伸出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良久,终究还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行了,搬出去吧。”
很快有人发现他的手和旁边那具尸体连在了一起,怎么扯也扯不开,好像天生就是长在一起似的,有人叹,有人骂骂咧咧。
“死都死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王爷可都说了,那先皇后是要葬在皇陵的,太子就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就是,真当自己还有命和先皇后埋在一起?”
“行了行了,积点口德吧,也不怕人家做鬼找你。”有人不耐烦的插了一句嘴。
那人似乎被做鬼那句话吓到了,哼了两声,又嘟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王爷这回是怎么想的,就看见慕将军从前厅里出来,转眼就被下了这么一个命令,你说这不是折腾人吗?东一个西一个的。”
“上头的心思,谁猜得到呢?放个屁都是有一定规律的,我们这些下人只管做事就行。”领头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去扯那两只手,好几个人一起用力扳了许久,才扳开了紧扣的十指,然后将太子的尸体拖了出去。
广陵城的乱葬岗不止一个,既然华昌王这样发话了,他们也就没有太过去细究,只是随便找了个就近的乱葬岗,便将人丢了进去。
原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更别提善待了,送到地方已经是他们送佛送到西了,至于埋不埋……那一眼望过去,一片横尸,想埋也没那个胆子过去呀。
更何况,一旦是被送到乱葬岗的死人,肯定不是孤儿流浪人就是瘟疫传播者,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抽空挖个坑好好埋了?对不起,大家都很忙,没有空。
领头那人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便带着兄弟几个转身离去了,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没几个人喜欢呆,既然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就没有必要去管那些有的没的了。
脚步声慢慢离去,终究是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当然,有些特殊情况自然除外。
广陵城外的乱葬岗,确实是个很阴森的地方,埋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人,生前没有人善后,才换得这样的结局。说起来,他也算是这一类人。
天色越来越晚,沈寻被随意丢弃在坑里,整个人却毫无知觉。他的周围全都是尸体,有些已经腐烂发臭,有些似乎也是刚刚被丢进来的。
夜色其实很美,抬起头就能看见辽阔而闪耀的星空,如果这里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倒也算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可惜这里是乱葬岗。
也许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闻不惯这样诡异的气味,也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乱葬岗
乱葬岗
夜幕降临在这个看似繁华的国度上,即便如此,街道依旧灯火通明,行人来来往往,而广陵城外却又是另外一番场景,那样静谧而又沉寂,有人看见许多黑影一闪而过,也有人听见马蹄在道路中奔腾的声音。
那都不是幻觉,慕子川策马而出,似乎是因为怀中搂着佳人而放慢了速度,随从都整齐划一的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保持了一段距离。
之所以选择晚上出来,不是没有原因的,白日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些奇怪,难免会让华昌王起疑心,如果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城,别说救人,就是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了。
耳畔有疾风刮过,司徒兰被他勒的有些心慌,却又因为马上能见到沈寻而感到紧张,战战兢兢的坐在马前,连话都不敢问一声,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就反悔了。
跑着跑着,忽然就发觉了有些不对劲,脸上忽然落了几滴冰凉的水珠,她还以为是自己急哭了,抬头一看,竟然是下雨了。只不过现在是早春时节,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雨,顶多算是绵绵小雨罢了,她低下头没再动弹,却骤然发现自己被宽大的衣袖罩了个满怀。那一瞬间连眼睛都被蒙住了,司徒兰很是愣了一下。
慕子川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举起广袖把她整个人罩在了怀里,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别扭,反而还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他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里头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广袖直裾,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面色凛然,像是沉寂已久的黑夜之子。
虽然感受不到雨的存在,司徒兰还是觉得心中咯噔了那么一下,完全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
骏马起扬落地,一行人终于到了要来的地方,刚一立马,司徒兰就要跳下去,却被慕子川轻轻松松拽住了。
“急成这样,就不怕我生气吗?”说罢,慕子川却好像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只是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头上,“下雨了,别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