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当地百姓,几番试图放火箭烧船,还有人潜水凿船,不过都被及时防守。岸边聚众,各种迹象,看得出是经过明显的组织。”宴修沉静道。
霍槿不悦的蹙起眉头,“豪城的官兵呢?”
宴修道:“属下已派人通知豪城知州,他还不知道陛下已至,如今正带着地方军朝这边赶。请陛下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剿灭这帮暴民!”
“嗯。”霍槿淡淡一应,居然重新坐下来玩起石头,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对着蒋介石颔首,“你继续。”
豪城山清水秀,万里无云。天气并不十分燥热,此刻岸边围了上千百姓,手持菜刀锄头镰刀斧头等各种家居武器,对着河中那艘豪华巨大的御船乱吼乱叫,给如此清新淡雅的风景大打折扣。不时的有会水的人跳下去,然后在快要靠近御船的时候,被船上整齐划一的军官乱箭射死。
数百官兵围在船沿严阵以待,长弓对向岸边的民众。
人群嘈杂不已,领头的汉子裸着上身大喊:“昏君!暴君!你不得好死!”“你害了我们多少亲人死在运河,死在行宫,死在那毫无意义的鬼战场上!你还有脸来豪城!”“我们不修运河!死都不能便宜了你这昏君!”“不修运河!!”
而御船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除了一排排官兵肃杀般的站立。高堪从屋里出来,看了看这惊悚的局面,向周围的侍卫们问了具体情况。然后吩咐宫女拿出一小板凳,坐在船甲上,惬意的吹着凉风,仿佛是出来旅游的一样。
忽闻千百马蹄踏声,岸边的百姓突然觉得异样,纷纷回过头。原来是豪城的地方官兵闻讯赶来,军队分流,轻易将其包围。各个凶神恶煞。“陛下亲临豪城,岂容你们这帮暴民放肆!”于是放箭大力乱射,一时间,造反的人连着许多看热闹的都纷纷倒地,胸口上、脸上、腿上插着深深的长箭,一个一个尸体上戳着鲜血窟窿,大片大片的百姓倒下,顿时血流成河,求饶声怒骂声不绝于耳。鲜血从岸边过到河中,晕染开来,惨不忍睹。
高堪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然后直接起身进了某件屋子,单手揪出工部尚书马大人,语气倨傲:“你,去。”
马大人被揪出来的时候,正在修改运河施工图,此刻手中还拿着一支毛笔,看着高堪,愣愣的。转头看到岸边的情况,吓得半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堪不耐烦的瞥他一眼,“去劝他们,不要再杀了。安抚下百姓。”说完继续走到小板凳旁,轻轻落座,斜着眼睛看着那边的人间惨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搭了小船过河上岸去,身边跟了好几个侍卫。造反的百姓死了快一大半了,他刚上岸,不少还没死的人齐齐向他冲过来。“狗官!都不是好东西!你不得好死!”于是连连中间,又倒下一大片。
马大人在侍卫的护送下急急忙忙跑向官兵的方向。地方军队看他是从御船上过小船上的岸,便整齐划一的在他周围保护着。
马大人急急忙忙道:“不要射箭!停下!都停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腰上有着不太明显的赘肉,脸也不是很显老。此刻看到地上这些新鲜的尸体,不由得老泪纵横。
唯恐是大官,地方军都纷纷停下射箭。但如果有不少人偷偷爬走,还是有官兵放箭射死。马大人清咳了几声,“我们陛下是明君啊!”刚说完这句话,就有许多人厉声大骂,拿石头菜刀扔过来,但很快就被射死。之前领头的汉子并未死在乱箭之下,他怒目而视,倒也没说话。
马大人继续道,“陛下一心为民,苍天可鉴!此次修建运河实乃千古名举,为百姓谋福利!坚持为百姓做好事!办实事!解难事,把朝廷的温暖送到千家万户!常言道……”一锄头嗬过去,马大人急急避开。一场冠冕堂皇的演说词才开了个头,就被愤怒的百姓止住了。
虽然这里血流成河,却还是有不少百姓匆匆赶过来。也有很多人远远看着,并未靠近。
高堪远远的看着,忽而轻叹了一口气。驾了小船,独自一人游了过来,湛河绵延千里,江上一叶扁舟,清瘦的身影稳稳的划着船,只觉得那人遗世独立,似要消失一般。
许多人瞧着这人独特的气质,虽然是从御船上下来的,却居然破例没有动手。高堪本是贵气凛然的站着,忽而开口对着那位领头的人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人明明一身农民打扮,打着赤膊,黑黝黝的皮肤,凶神恶煞的嘴脸。却被高堪唤作公子。
领头的人轻蔑的看着高堪,语气不屑:“老子是陈胜。”
这孩子五脏缺肾么,叫陈胜。
高堪站在尸体与幸存的乱民中,毫无惧色。对他拱手道:“当今皇帝本来就是昏君。”周围的官兵和马大人的脸青红白紫转换着,许多百姓疑惑的看着高堪,似乎在怀疑他的动机。“陛下残暴,并不为民着想。东南一带,连年旱灾,粮食经常毫无收成,这点你们应该清楚。”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为了缓解日后的旱情,赵丞相请命修建运河,皇上因为不肯动用国库来救灾,迟迟不肯批准。朝中大臣为了此事,不知道多少人送了性命!”
“赵丞相拼死相谏,才为你们争取来这一大工程,你们不感激,还造反?”
幸存的百姓暗自想想,既然不是昏君要修的,既然修运河对我们有利,那我们就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