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开始进行祭拜,一屋子郁家人跟在郁博实身后三跪九叩,还有好长一段祭文要念。
卫铭捧着方炎刚刚递过来的藏红花水,有一口没一口地硬灌。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你跟师傅说什么了?”
方炎摇了摇头,“没什么,卫道长看我最近累得慌,安慰我说事情都会过去的。”
“哦,他说的没错,你别担心。”卫铭干巴巴地安慰两句,又灌了一口水,里间起了阴风,是那家仙被请出来了。
郁博实正一字一顿道“郁阳秋直系血脉,郁俊雄叩请家仙。”
随着郁博实的话,叶英彦缓步从高台走下,伸手似乎要抚向郁俊雄的头顶,卫铭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边方炎什么都看不见,低下头想起昨天在庙里,事实上是卫道长先跟他说话的。
方炎上次去五朝观的时候,刚刚甩脱了方二炮这个大累赘,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错,但这次来,一方面是累,另一方面妈妈受了这么多苦,他心里总是难受不得劲。
他倒不会把妈妈变成这样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但想起来以前卫铭给自己算的命格——命途坎坷,说好听有晚景,但那都快入土了,又有什么用。
人生最美好的阶段,他怎么就是这样的歹命。
见方炎这次过来总是低着头话不多的样子,卫修诚十分不忍心,“你还年轻,有事不用硬抗,找卫铭、找我都可以。”
方炎苦笑,这是他们心善,但自己又凭什么因为他们心善,就理所当然地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们呢,就说现在,已经不知道欠了卫铭多少人情。
自己这一摊子事,跟自己做朋友,只会拖累他。
自己也想替卫铭做些什么啊有晚景,难不成得等到晚年,才能成为一个对朋友有所益处的人吗?
老道眼神包容又宽和,方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诉苦的话。
想也知道,卫道长一定会说,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越是这样,方炎越觉得亏欠。
老道长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麻烦有时候也不是坏事,人跟人之间,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牵扯,也是因为有牵扯,才不至于在世上像浮萍一样无依。”
卫修诚说的其实是卫铭。
卫铭虽说在庙中也有亲故,但他那万事不挂心的脾气,随着年月逝去,很容易将自己活成孤家寡人,而有了方炎,他才有了缰绳。
但方炎眼里卫铭那是千好万好,自然没明白老道长的意思,只以为他在劝解自己,乖乖点头就是了。
思虑间,祠堂里头忽然喧闹起来。
卫铭看得分明,那家仙一把抓出了郁俊雄的神魂,扔进了石阵中,郁俊雄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软软倒了下去。
一屋子人还是梅修永反应最快,他站起身来,扣在手心的一张符咒脱手而出,明明是轻飘飘的黄纸,硬生生被他投射出了破空声,“嗖”地一下像利箭一般往叶英彦的方向射去。
叶英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紧紧盯着郁博实,终于还是伸出手往他额上一抹,随着一点灵光脱体而出,郁博实浑身一震,慢慢脱力软倒在地。
郁博实闭了闭眼,哪怕知道是商量好的,但看着叶英彦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里,他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恐慌起来。
万一万一
这里是供奉叶英彦的祠堂,梅修永的第一张黄符连供桌附近都没能靠近,就被无形的力量挡了出去。
梅修永也不气馁,这气劲是郁家人提供的,果然随着郁俊雄与郁博实双双倒地,第二张黄符成功近了叶英彦的身!
叶英彦依旧没往梅修永这边看上一眼,那黄符却在近他身的那一刹“嗤~”地一声自燃起来,化成一片黑灰落地。
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黄符凭空燃烧起来的郁博实慌乱地扑过去,“英彦!”
郁博实伸手就去抓燃烧的黄符,被烫得一个哆嗦,却死死不肯撒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黄符应该是对阴魂有害,抓灭了就不会伤害到叶英彦。
叶英彦蹲下身,却因为没了契约,怕自己的阴气伤到郁博实而不敢伸手,急得身上黑烟滚滚,那边梅修永更是脸色大变,“英灵?!”
余姜反应迅速,抓起手边的矿泉水,掰开郁博实的手给他浇上,“没事没事,你别慌。”
那边卫铭也没忍住走进了祠堂,“是英灵?”
方炎跟着进来,脸上是不可思议:“英灵,是说生前是英雄?”
卫铭微微点头,“至少是救了许多人性命,有大功德的人。”
这边慌成一团,那边郁家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郁夫人正抱着郁俊雄哭天抢地,郁华章也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大声呵斥郁夫人,让她别吵。
郁夫人哪里肯听,一边哭嚎一边骂:“一定是郁博实那个小兔崽子干的,我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要这么害我的俊雄,他克死了自己的妈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孩子啊”
难为她哭得涕泗横流还能把咒骂的话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说得郁华章也转头用怀疑的眼光看起郁博实来。
听到“英灵”这个词,又知道叶英彦没有受伤的郁博实却是冷静了下来,听得郁夫人的哭骂,他收拾好情绪迅速“捡起”自己准备好的剧本。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要是想害俊雄”他故作失望地看了郁华章一眼,“我就不把主祭的位置让出去就是了。”
郁华章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啊!俊雄之所以想做这个主祭,不过是看到郁博实发财,又处处好运,眼馋罢了,如果博实有坏心,一开始就应该拒绝换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