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霍冧忙碌的一整个白天几乎都看不到人,但是,晚上,再晚,他也一定是会回到霍宅的,年底了,身为弘意的老板,总是少不了应酬,所以,有时候回来,他的身上会带着烟味和酒味,一进门,少不得被余秦筝皱着眉嫌弃,一直嫌弃到他洗干净从浴室里出来以后,她才会笑眯眯的贴在他身边。
大年二十九这一天余秦筝给保姆放了假,霍冧不再去公司了,她是真高兴坏了。
“昨天和阿姨去上街的时候我就买了很多的剪纸和对联,过年,就该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我还让杜纵送了不少的烟花过来,明天晚上十二点,你得陪我放烟花。”余秦筝穿着肥肥大大的家居服所以一点看不出来她衣服底下的身子已经越发的消瘦,那一张巴掌大的笑脸,也渐渐少去了血色,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再加上,她不化妆,看着,总是像病西施一样。
但是,这些,都无法影响她对过年的热情,霍冧总感觉得到,她是用一生中最后一次过年的态度来对待今年这个年。
被余秦筝一大早的拉起来布置家里,她指哪里,霍冧就将那有些俗气的大红色窗花贴在哪里,但是,心思却完完全全不在这。
都过去这么久了,余央宁真的没有半点消息,所以,余央宁在的地方,恐怕是真的半点消息也透不进去,余央宁真的收不到半点关于余秦筝的消息。
“霍冧!霍冧!贴歪了!你笨死了!”
霍冧是在余秦筝的嫌弃中回过神来的,定睛一看,手里的福字窗花竟然被贴歪了,难怪她要嫌弃了。
“我来!我来!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头脑聪明四肢不全的男人!”余秦筝扁着嘴就将霍冧给挤开了,撸起衣袖自己上阵,左瞧瞧,右看看,确定对了,才压了下去,拍了拍,一边满意的道,“霍冧,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老家过年的习俗?我们那没有贴窗花的习惯,但是有贴对联的习惯,我们镇上有个老师写的字最好看了,很多人到了那时候就盼着和他交上点什么关系,让他免费帮忙写两幅对联,那老师是个爽快人,不收礼,谁来求,就给写,但是老师的妻子可就不乐意了,因为这事,两夫妻直接吵起来了。”
大年三十
霍冧当然记得,因为,每年那个时候,他父亲必定会给那女人一大笔钱然后拿到那老师写的第一幅对联,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第一个换了家里气派的大门上的对联。
当时,卫父就像是抢峨眉山上的头柱香一样对待老师写的第一幅对联,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听说的,说有算命的给那老师算过,说他是贵人命,不会渡自己,但是会渡他人鸿运齐天。
余秦筝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个不停,这是自从霍冧身份说开以后,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我妈还在的那会儿,会拿一篮子鸡蛋过去,那老师的妻子才会给我妈一个笑脸,不过,那老师后来总是要把别人送到他家去的东西又送还给人家,因为这是,两口子有一年大过年的还吵起来了,他妻子还气的回了娘家过年了。”余秦筝一边说一边催着霍冧进屋,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是给冻得直哆嗦,嘴里还是不得停,“你爸给钱的事情镇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是老师被瞒的好,他不懂,那时候镇上的人都喊你是太子爷你知道吗?笑死我了,村里好多人都说,就盼着自家闺女长的好看点,以后能嫁给你当姨太太!都什么年头了,还姨太太呢!”
“你呢?你有这么想吗?那时候,有没有想过和我?”霍冧也觉得确实挺好笑的,那时候,他卫弘在整个县城确实很受欢迎,他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女人围着转着,转的他生厌。
“才没有!”余秦筝想也没想的否认了,“我那时候是书呆子好吗?就想着好好读书,考上最好的大学,出人头地,给我爸妈长脸,才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呢!再说了,那会儿我才几岁大,要是能想这些事情,那我岂不是从小就是女流氓了?”
说到这,余秦筝娇嗔的瞪了眼霍冧,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蹦跶蹦跶的往霍冧跟前一贴,嘻嘻一笑,“我忽然记起来了,我第一次收情书并不是在大学的时候,好像是在中学的时候,隔壁班有个人给我写过情书。”
“后来呢?”霍冧饶有兴致的问着,也伸着手揽着像只猴子一样在他怀里不安分的蹦跶着的余秦筝,生怕她没站稳会摔倒。
“后来我打开一看,头几句就有好几个错别字,那字丑的太狗爬一样,我拿回去就当做笑话念给我弟听了,以此告诫我贪玩的弟弟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女朋友都追不到。”余秦筝很恶劣的哈哈笑着,“这封情书没准在老家的宅子里还能找得到呢!但是是谁给我的,我还真记不得了。”
霍冧是知道余秦筝的情商的,一个书呆子,妄想对感情有什么回应,那时候的她,真的就是天方夜谭。
他遇见余秦筝的时候,大概就是她这一辈子最聪明的时候,情商,乃至智商,都被余家的动荡给磨炼成了精。
一晃,就是大年三十。
余秦筝一早起来就洗洗刷刷将整个霍宅洗了个干净,杜纵派人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她才刚忙完,因为除夕,出门去买菜的人太多了,所以余秦筝也懒得出门去挤,就直接让霍冧安排将要的食材全部送到霍宅来。
让我早点死
除夕晚餐是余秦筝一个人折腾出来的,霍冧就帮忙洗了个菜,两个人,六菜一汤,坐在桌上,略显空荡了点。
余秦筝坐下以后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们两人好寂寞啊,我其实动过领养孩子的念头,但是,一想到你这脾气,一看你就不是一个能当好爸爸的人,所以就怕我死了,领回来的孩子会很可怜,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过年的,余秦筝自己不避讳,但是,霍冧却黑了脸。
她吐吐舌,连忙改口,给霍冧倒了酒,自己又很只觉得往她自己的杯子里换了橙汁,然后对着霍冧举了起来,“霍冧,新年快乐!我祝你往后健健康康,无病无痛,长命百岁,财源滚滚,福星高照!”
这样的祝福听上去在这过年里似乎很讨喜,但是,霍冧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也祝你早日康复,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明年的过年,以后每一年的过年,我们都会在一起过。”即便她出院以后不再接受任何治疗,但是,霍冧还是愿意自欺欺人的去祝福她。
然后,毫无意外的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讥讽的表情。
一红一黄,在相互违心又真心矛盾无比的祝福下碰杯,她低眸喝下杯中的饮料,眉眼带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吃饭吧!”霍冧开口催了句,然后给余秦筝夹了菜。
这段时间,他看着余秦筝越来越小的胃口,但是,每次和他坐在一起,她或多或少,总是会吃下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