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白闻言郑重了点了点头,“学生定当全力谋全。”
冯道宽慰一笑,感叹道“圣上之英明,启蒙于江先生的书院,以江先生之智,想必可以周全此策……唉,可惜老夫年迈,不能成行去太白山一睹书院中的高人风采。”
江秋白微微一笑,但知应该告辞,便是起身行礼“那太师早些休息,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冯道也不挽留,亲自将江秋白送至门口作别。
回到了宅院,江秋白心中思绪起伏,但想冯道之言,自是不能如实告知郭荣。一来,郭荣年过三旬才登基,早年也曾领兵打仗,决意亲征想必有他的道理。二来,若自己将冯道所虑直言,难免有把他当作无知幼主之意,又有累冯道恶人先告状之嫌,
又忖冯道之苦心若不言出,郭荣此番亲征胜了,日会或会见轻于冯道的谏言,败了,也恐会羞恼于冯道,两番结局如何,却都是对冯道不公允。
思前想后,竟不知不觉已近卯时,想着上殿朝会,又恐郭荣当百官之面见询自己御驾亲征事宜,而朝堂之上委婉点明却是颇费周折。念头一转,但想郭荣平常行事,每有大事都会与自己询问意见,不定是考虑自己要照顾受风寒的夫人,才未曾私下召见相询。
而昨日程正来府探望自己夫人,今日早朝之上郭荣定会向他相问打听……若知自己的夫人已无大碍,必会使人召见自己。想到此处,也自定了心神,到了内宅看望一下已能下床走动的夫人,便去了偏房打坐养神。
果不其然,到了辰时三刻,便有宫中太监带来郭荣口谕,传他入宫面圣。
皇宫御书房中的郭荣,但见江秋白到来,便是吩咐太监赐坐,屏退左右之后,望向江秋白,状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叔你道这些文臣武将恼不恼人,犹是冯道,昨日讥我做不到唐太宗的神武也就罢了,竟然还讥我大周兵将势弱,挫我士气……今日早朝询诸臣工用兵之策,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的,当是误我大事之辈。
想这冯道还真辜负我对他的敬重,先帝经常赞他有济民治国之能,却未料如此心胸狭隘……我即然要决定亲征,劝阻不了就应搁下成见,拿起中书令之责,献策行兵布署才对,早朝之时居然一言不。”
江秋白想起冯道与自己的一番言谈,暗赞还是冯道知晓圣聪,心中也为郭荣对事不对人的气度折服。
想是泄了心中的苦恼,郭荣叹了一声,缓声言道“他的用心我何尝不知,可他终是迂腐。自乱世以来,藩镇恃兵慢君、拥兵自重风气未减,先帝在世之时,也苦于节镇隐患,但想百姓流离,才先致力民生。对于节镇多以频繁调防之策,以释减其亲兵扩充为祸,虽有见效,但也是惹了一些骄兵悍将不服于心,对朝堂心存恨意。”
江秋白心头一震,郭荣之所虑,也正是冯道之所忧。但知郭荣既然能想到此患,还坚持御驾亲征,猜他心中一定已有打算,便是凝神倾听。
“此下伪汉趁我新立,人心不稳,勾结辽兵犯我朝疆,虽是来势凶猛,但亦是我安内的一种契机。只要将伪汉击败,那些蠢蠢欲动、心存不轨之辈也自震慑住了……或是有人趁机作乱,却也刚好一网打尽,届时必使军民一心,免却我日后开疆拓土之忧。”
江秋白大为惊愕,他与郭荣相处两年,是听他言过节镇骄兵之患,却未料他会趁大敌来犯之际,行此险招。心念一动,便是言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安排兵马行事……”
郭荣离座而起,拿起御案上的一本折子,看了一下,沉吟道“我准备令符彦卿领天雄军从东侧引兵策应……王彦、韩通从晋州西上击敌,张词筹备军需领大军随后……”
“周边蜀、唐以及幽州边境,皇上当不可不防……”
“唔。”郭荣点了点头,“师叔所言有理,我大军一动,蜀、唐或是会伺机骚扰,乱我阵脚。折从阮威望甚高,我已着旨升他为靖难军节度使,镇守凤翔府,以拒西蜀。”
“对于南唐……原布防未变。我下诏赐封吴越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之时,已暗中授旨与他,若南唐扰我边境,可出兵相击南唐以作牵制。
而幽州边境,本有重兵把守,已拉据数年,我军持攻之势,山东诸州兵力待备,应不足忧虑……师叔可有好的良策?”
江秋白望着郭荣手中的折子,猜他在北汉进犯之时,已是谋划亲征,听得他一番布防,竟与冯道大致相同,但想到他考虑的如此周全,足见他的雄才大略,心中甚是钦佩,便道“微臣从未参与攻城掠寨战事,若说良策,皇上之布局已是上上之策了,不知皇上准备何时兵亲征……”
“三日之后,到时以张永德统神虎营、亲军宿卫随我身侧禁卫……樊爱能、何徽统马、步侍卫军为右,李重进、白重赞居左军,向训、史彦领虎捷精骑居中军。”
“何以不多等几日与张词大军一起兵?”
“不可。伪汉久攻潞州不下,恐它会分兵进取泽州,一旦泽州被陷,伪汉定是直奔开封而来。而潞州也会因军心涣散而失。
刘崇趁我新立,定料不到我会亲征,我当迎头予以痛击,重挫其锐,而大军集结颇费时日,当有十日左右,恐生意外……”
此下江秋白已是心头大宽,点头言道“那微臣回去准备,随皇上荡灭伪汉。”
郭荣微微一笑,略一沉吟,言道“先帝弥留之时,曾吩咐河府、魏府各葬一副剑甲,澶州葬通天冠、绛纱袍,东京葬一副平天冠、衮龙服,此事甚为重要,我思来想去,眼下只有请师叔去办。”
“太祖皇帝遗命?”江秋白甚感惊讶,自是不知郭威这种安排所为何事。
“不错。我已下诏着令冯道为山陵使,督造先帝寝陵,东京之处的龙冠、龙服早已由他使人去办了。另几处只能有劳师叔了,地点、时间在这里……”言语中,郭荣从御案上的一个匣子中取出一道锦囊。
江秋白略一迟疑,言道“想那伪汉、契丹定随有军中供奉,此次皇上亲征,微臣当随侍身边,此事可否缓办?”
郭荣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时间皆在初夏左右,今时三月初七,虽有月余时间,但师叔若是随军……恐事不及。先帝言称此事与青龙山龙脉有莫大关系,绝不可让外人知晓,犹是河、魏两府之剑冢。”
提到青龙山龙脉,江秋白心中一震。原来楚、洛二人虽心疑所谓的明君或会应在郭荣身上,但觉皇帝郭威正当壮年,即使朱玄周所断不虚,明君现世也有待时日。
但想事关重大,二人自也不敢妄言,以免引起无端之祸,也就未将朱玄周的推断告与江秋白。但在锦囊交于郭荣之后,也私下吩咐江秋白若有关青龙山龙脉之事,定要通知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