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身躯忽然从血泊之中颤动起来,紧接着,从血泊中挣扎着支起身来,可她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我不断呼唤,希望看到她再次站起来。我每一声呼唤,妈妈都会痛苦地支起身子。后来,她发现自己是不能走到儿子身边,于是用后脚蹬地,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她的身后,是一条用她生命的鲜血染成的痕迹。这几十米何其漫长,妈妈是在用她体内最后一滴鲜血最后一丝气力来完成,她要在临死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要死在儿子的身旁。妈妈是在用全部的生命来完成一曲感天动地的爱的绝唱,连隆卡村那些与狼为敌的人也震动了,放下武器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挪向她的儿子……妈妈终于挪到了我的身边,也彻底用完了她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只是看着我,那眼里有微笑,也有痛苦和无奈……吃果子的狼1414第二天是我痛不欲生的一天,大仇人吉布又喊着他的打狼朋友煮狼ròu,那是妈妈奥菲的ròu啊!汉人使用的葱、盐、花椒粉等佐料都被吉布蒙古人完全接受了。在佐料的作用下,隆卡的天空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连大黑大灰也直掉口水。可这种气息让我流泪,让我心痛,让我呼吸困难。抬起泪眼,极力寻找没有这种气息的空间,可一丝也没有。痛苦煎煮着我的仇恨。吉布一行人还在外面的空地上起舞唱歌,奏着乐器,是那么欢快那么尽情。这犹如一把把钢刀扎进我的心头。天空一只苍鹰,不断俯冲到地上捕捉什么,又被几条猎狗赶上了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真希望它能把我带走,带上蓝天,带到没有隆卡气息的地方。曾经,我为自己是狼族中一员而自豪,现在羡慕天空中飞翔的鹰。我真愿自己不是狼而是鹰,如果是鹰,我会在此刻,俯冲而下,将吉布的头啄一个窟窿,将每一个吃狼ròu的人啄一个窟窿,啄下他们的眼睛,让他们永远看不到狼。妈妈奥菲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滴泪总在脑中出现。我不相信妈妈远离了我,不愿相信吉布等人烹调的是妈妈的ròu。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理性告诉我,昨晚倒在血泊中的是妈妈,拖着血ròu身躯一步一步挪向我的是妈妈,最后对我微笑后闭上眼睛的是妈妈。妈妈是为她的儿子而死的,是爱让她独闯隆卡,是爱让她不愿逃走。是爱让从来理智的妈妈失去了理智。我知道自己病了,浑身发冷,不断颤抖。珊珊还是特意送来新鲜羊ròu,我只看了一眼,却不想吃。珊珊找巴特商量,要送我去看兽医。巴特白了她一眼说,&ldo;你疯了,兽医不打死它才怪,会给它看病。&rdo;珊珊抚着我的狼毫说,&ldo;它是怀念它妈妈,灰爱,别难受,我会好好待你的。&rdo;我眼里直掉眼泪。珊珊说,&ldo;我没见过比狼还重情的动物。&rdo;巴特说,&ldo;狼是重情的,尤其是母狼对小狼的爱。我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母亲拿着柴刀接自己上学的女儿回家,忽然在山路上遇到一匹饿极的母狼,母狼扑倒女儿,咬住了她脖子。这时候,母亲发现了小狼,用小刀掐住小狼的脖子。母狼在一点点用力咬,母亲也在一点点用力掐,两个母亲都互望对方。忽然,母狼放弃了小孩,母亲也放下了小狼。可见,狼的母爱不低于人类。&rdo;&ldo;好感动噢,狼的母爱比人类还伟大呀!&rdo;&ldo;灰爱没有妈妈了,好可怜,不知道它有没有爸爸,要是能帮灰爱找到爸爸就好了,巴特,我们放了灰爱吧。&rdo;&ldo;你不怕你爸爸?他要灰爱的皮啊!&rdo;&ldo;不怕,我觉得他们太残冷了!&rdo;&ldo;那也不能现在放走,灰爱病了,又没有妈妈,这样是走不出隆卡的,猎狗会咬死它,等它好了,我们骑马送它去对面的山林里,等长大些吧,假如它出去一时没找到爸爸,会被老虎吃掉的。&rdo;珊珊默认了巴特的话。我痛苦地伏在地上,泪水打湿了一片。直至日落,直到月出。清晰的月光,忧伤的月光,如水一样浸染着我无尽的凄凉。半夜里,我睁开眼,忽然看到了妈妈,正在树上,在有春风的夜空中腾跃,一会儿似冲锋陷阵,一会儿又贴靠在树干上,但充满着生命力的激情!我喜出望外,扑过去大喊妈妈。由于用力过猛,被链子掀翻在地,我一翻身爬起来继续呼喊,是那么激动!多少个分分秒秒,我想念着妈妈,确信她不会死去,会意外出现,给我温柔的母爱。然而,无论我怎么呼喊,妈妈没有回应,却引来激烈的犬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