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妻?那是个什么玩意?哼,不过是行商之人搞出来的把戏,不入流的玩意儿,大户人家哪个会弄出这么个东西?不过自欺欺人罢了,终究还是个妾。”
温允浩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温侯爷,话却是向着昌华公主说的:
“母亲同姐姐许是觉得,那燕王世子妃定然是个蠢极了的,合该被姐姐踩着上位。燕王府也是一家子蠢人,急惶惶的要接个乱家之源进门,好教自家搅得鸡犬不宁。我只问一句,母亲一心送姐姐与人为妾,西昌侯府出了个做妾的姑奶奶,往后家中子弟如何自处,旁的姐妹兄弟可还要说亲?往后若有那些个出息的是不是都不用出仕了?”
说着,温允浩讥讽一笑,深深盯着温侯爷,缓缓道来:
“是不是要如那桑家一般,家中子弟前程,族中声望,统统舍弃不顾,只要姐姐心想事成即可。”
连番质问,昌华公主彻底失了言语。温馨月伏在母亲怀中,浑身颤抖不止。这些被她刻意抛到脑后的顾虑,一一被亲弟摆出,她心中只余满满惶恐,只觉心中那人竟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眼中突地一阵酸涩,泪水溢出眼眶,浸湿了苍白脸颊。
被儿子质问警醒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待耳边传来‘桑家’二字,温侯爷蓦的心中一跳,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脊背唰的一下挺得笔直。
桑家?
那可是整个京都的笑柄来着!
桑家小姐那回事儿,早成了京都各家教女的反面教材,旁的不说,只看她连累的家中凄惨,便知道那就是个妥妥的坑货呀!
即便几年过去,到了如今,桑老头还是一副蔫蔫儿的模样儿,看着就可叫人心酸了,他从前还感叹来着,想着儿子所言,脑中将自家人同桑家人等面孔一换,桑老头那张沧桑的老脸上换成自个儿面皮……蓦的一个激灵,温侯爷坐的愈发端正。
抬头看了眼儿子温雅清俊的面孔,思量着三年一度的恩科,这回若是不出意外,凭着浩儿的本事,入翰林应是不成问题……
想的越多,目光越是沉静,心中原本摇摆不定的天平缓缓向一边偏去,温侯爷本就是个和善性子,要不当年昌华公主也不会挑了他,左右想着不过好些拿捏罢了。
只是涉及家族前程,温侯爷也不是个孬的,自然干不出为着个想偏了的女儿毁了子侄,甚至子孙前程的晕事儿。
这会儿心里思量个清楚,温侯爷眼睛微眯,目光晕染着坚定之色,缓缓转头看向低头垂泪的女儿,暗自一声叹息,神情微微一动,终究缓缓开口,下了决断:
“月儿,这些年你都不在家,你祖母最是疼你,去时还惦记着你,如今回来了,你且回安州老宅罢,给你祖母上柱香,抄抄佛经,静静心,权当孝敬她老人家吧,如此,也不枉你祖母疼爱你一场。”
☆、精分消失
一旦下定决心,温侯爷的动作出奇的快,当天吩咐下人收拾妥当,衬着夜色将温馨月送出京都。临走时温馨月哭声泣血,死死抓住昌华公主的手,凄凄惨惨哽哽咽咽,好不可怜,弄的昌华公主好几次心软,险些开口求情。
温允浩对家里女人性子再熟悉不过,眼瞧着昌华公主欲言又止,只不动声色往她跟前一立,双手一摊,光棍儿的很,意思再明白不过。
——您是要您闺女,还是要咱们这一大家子,自己选吧您呢!
瞅着儿子翻着眼白的俊脸呈死鱼状态,昌华公主喉咙一哽,却是怎么也张不了口说几句求情的话。
毕竟,桑家那事儿,她也挺怵的,真要混到那份儿上,还不如一条绳子吊死算了,真真祸及子孙呢!
心中有了顾忌,昌华公主握着温馨月的手便不自觉的有些松了,温馨月泪眼朦胧的仰头望着昌华公主,觉出拉着自己双手的劲道微松,心中就是一跳,随即的,泪水成串儿似的掉的更快,这回却是真的悲伤了,哀戚的视线扫视过父亲、亲弟、最后落在目光回避的母亲身上,脑子却是飞快的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母亲明显是靠不住了,要真是被送到安州,离京都数千里之遥,却是不死心都不成了,看父亲的意思,却是打算将她远远的安置,再与京都毫无瓜葛的模样儿了。
昌华公主看着女儿垂头落泪,凄婉哀绝,仿若失去生气的模样儿,心中疼的无以复加,眼中蓦的一酸,猛地揽住温馨月,放声痛哭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温侯爷只默默的转过脑袋,好似再专心不过的紧紧盯着门外一颗百年的参天大树,抬头瞧着那碧绿的叶子随风摇摆,心中缓缓平静下来,他自是疼爱女儿,可他也是一族之长,他的儿女享受着族中最好的供奉,锦衣玉食的长大,享受着最好的,却还要做出为祸一族的恶事,让整个族人承担下后果……他,实在干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恶心事儿来。
是以,面对女儿的哭闹哀求,他没有选择,只能咬着牙,狠下心肠将女儿远远送走。他心中早有决断,哪怕西昌侯府奉养个姑奶奶一辈子,也不能叫那孽障将侯府众人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而在昌华公主跟前刷了一回存在感的温允浩,这会儿却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面色淡然的静静站立,一眼瞥过那两个女人立着的方向,垂下的眉眼遮住了眼中的一丝冷光。
要说对温馨月最是了解的人,非温允浩莫属,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弟,往日里彼此什么德行,这些年早就瞧得透透的。就拿这会儿子来说,瞧着温馨月眼皮子乱动,温允浩就知道,这姐姐心里头指不定想着什么孬招呢,可是……
微微侧头,不动声色的对着护在车马后头的几人使了个眼色,瞧着那几个仆从默默点头,这才移回视线,目光望着抱成一团的母女,眼神竟是漠然到了极致。
自从父亲松口那一瞬间,温允浩便暗暗的盘算一通,趁着收拾行李的功夫,悄悄的叫来几个心腹,另做一路,暗地里看着温馨月,左右他这姐姐能做的不过是半路逃跑,蹭着脸皮奔到燕王世子跟前自荐枕席,哦……可能人家说的要更委婉一些,比如深情、真爱什么的。
可是,便是为了自家弟兄叔侄,他情愿做一回恶人,绝对要将姐姐走偏的路子给堵死了,嗬……其实他也是自私的,温允浩唇边挂上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笑意,只为着自己往后出世的孩子,他也绝不会教他们有个被人戳脊梁骨的姑姑,抬不起头来。
是以,只能委屈姐姐了。
——眼瞧着马车渐行渐远,漠然的看着掀开车帘,含着满眼恨意直直盯视过来的温馨月,温允浩缓缓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毫不避开的与之视线相撞,久久不曾挪开。
尽管恨吧,姐姐!
只因我同你的世界从来不一样,
我爱着宠我敬我为我欢喜而我同样在乎的家人,
而姐姐你从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爱着的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