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错觉,站在这儿,即使是炎炎夏日仿佛也比其他地方来得阴凉。墓前有一棵粗壮的松柏,枝干和枝叶影影绰绰,阳光透过每一个空隙,撒下它金色的光辉。而墓碑上的那张照片便因此奇异地变得灵动起来,少年干净的笑容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好似比上次来时看到的要阳光许多,像是真的拥有生命一般。疏影什么话都没说,认真打扫了一番后,随意地在墓碑旁坐下。这个时间段不太有人来墓地扫墓,十几米范围内是看不到人的。地面上蒸发上来的高温难免烫人,但是疏影连挪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一只手搁在左腿的膝盖上,一只手撑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热量通过那只手传到身体里,再变成另一种形式释放出来。郊区远方的天空净蓝得让人无限向往,那里恐怕有着一个纯净的国度‐‐天堂。传说中没有丑陋与黑暗,唯有美好与洁白的世界。天使漫天飞翔,扇动着圣洁光芒的羽翼,以浮云做背景。好人往生后都会被引导去那里,那么他也会在那里。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妹妹现在正在为这么多扰心的事折磨着。她不会抱怨,不会推卸责任,她不会任性地认为这是他的错。他没错,错的是她自己。因为,她知道他会希望她幸福,她知道如果他在就绝对不会让她受这些伤害,她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自己也是最懂自己的人。但也就是因为这些,让她对他的依赖感太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直到这种依赖被抽离了,她便变得无所适从,像是迷了路的孩子,逐渐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了。只是,当她以为重新找到那条小路时,路上忽然布满荆棘。把事实说出口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至少现在她觉得轻松了不少,心也能安静下来。只是,那样的梦魇却还是隔三差五地纠缠着她。&ldo;哥,&rdo;疏影静静地目视远方,一个上午她就这么默默地坐着,看树枝摇摆,看麻雀争食,一直到了下午她才用轻微的声音缓缓述说,与其说是述说,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ldo;我最近总在想,要是你没死,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了。&rdo;&ldo;要是,当初我跟着你走,事情会不会也不一样了。&rdo;&ldo;要是,没有遇到凌光,事情是不是也不一样了。&rdo;&ldo;我知道,说这种话很懦弱,也很傻,别担心,我只是说说,不必当真。&rdo;疏影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腿脚发麻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像是来时那样,直立于目前,愣愣地看了照片一会,深深鞠躬,却没有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在离墓碑偏远的地方,一个黑色修长的身影一直站在树荫下,几乎在疏影来时起便已经站在那儿。那人打着太阳伞,戴着墨镜,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林星曜的墓,或者说是疏影。直到疏影离开,他才迈开步子,坐进一直在旁等候的轿车里。&ldo;少爷……&rdo;&ldo;回去吧。&rdo;最后一瞥那座建满墓碑的山坡,他缓缓关上车窗。离开后,疏影一个人乘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音乐大厅。那儿正在举办全国小提琴大赛。前几天岳野告诉她凌光已经进了复赛,比赛就在今天下午。他能进复赛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要是没进她倒是会觉得惊讶。就算岳野不通知她,她也会知道,因为这两天的媒体已经开始关注凌光的存在,他特殊的身份,以及特别的才能。里面的人很多,疏影只站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凌光的号比较靠后,她耐心等待。不知道她的离开会给凌光带来多少影响,他赋予音乐的感情是否会有所减少?但是很快,疏影便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站在这个地方继续比赛?就像是回到了好几年前,她也是安静地在台下等待,等待她期待中的人快点登台演奏,技压群芳。那时候的她更加年少轻狂,登台的不是她,但她却可以骄傲得不可一世,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趾高气昂地说:&ldo;我哥出马,你们全部没戏。&rdo;而现在,心智上早没了那种孩子般蠢蠢欲动,像是一杯绿茶,茶水在上,茶叶在下。但是,期待的心情还是保有的,那是另一个人给予的希望。&ldo;你还是来了。&rdo;疏影眼看着台上有一名选手凑完,他的表现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无法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是块朴玉,但却没有雕刻精良。她知道岳野站在她身边有好一会了,但却没有过来跟她说话,和她一样,看着比赛的进行,他沉默了些时候,方才开口。